沈峻辉顿时感觉自己老了十岁:“……”
“噗。”沈言一秒破涕为笑,在眼眶里蓄了好久硬是没掉出去的眼泪一下子被挤了出来。
沈峻辉冷静了一下,不悦道:“我管教我自己儿子,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插手,我才是沈言的监护人。”
王大海沉默片刻,道:“沈叔,我说不过你,我也不和你说,反正沈言不和你们走。”
沈峻辉被这个不讲理的“反正”噎得说不出话。
“你上车,在那边,看见没?”王大海把车钥匙塞给沈言,沈言扭头就跑,王大海在沈峻辉与两个教官面前鼓了鼓肱二头肌,满脸鄙夷,“我知道你们那破地方,孩子一送进去你们就往死里打,不拿人当人。”
两个教官仰起脸盯着钻进王大海车里的沈言,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抓人,可看着王大海这一身块儿他们又怂。
“你们,”王大海分别指指两个教官,目光狠厉如鹰,粗声威吓道,“我知道你们敢干这丧良心的买卖肯定有后台,我是拿你们学校没办法,但你们要是敢碰我们家小孩儿,我把你俩三条腿儿全掰折,这个话能不能听明白?”语毕,王大海又勉强维持住礼貌对沈峻辉道,“沈叔,你可能是不知道,他们那地方真的不是人待的,你回去搜搜新闻吧。”
两个教官阴沉地绷着脸不吱声,沈峻辉仿佛还想说点儿什么,可王大海没等他们回话,转身就往车的方向走去。
沈言坐进副驾驶,想起父亲的话仍伤心得喘不上气,眼睛里含着一包新酝酿出的眼泪,却不掉下来。
过了一会儿王大海进了车,没说什么,只是先把车开走以防节外生枝,他开的方向是商业街,显然是还惦记着要带沈言看那部沈言盼了很久的超级英雄电影。车里很静,沈言粗重的喘气声、吸鼻子的声音,还有因为一直强忍着不肯落泪而不断不受控制地逸出鼻腔的闷哼声,声声清晰入耳。
沈言小时候是个爱哭包,然而妈妈走后就没人再纵容他这个毛病了,沈峻辉很讨厌他哭,觉得男孩哭就是没男孩样儿,没出息,沈言小时候无论是因为什么,总之只要是一开始掉眼泪,沈峻辉就会劈头盖脸斥他一顿,而沈言也深深地把“男生哭等于没出息”这一扭曲的价值观刻进脑袋里,常年累月这么憋屈下来,沈言已练就了一套憋眼泪大法。此时此刻沈言正死死攥着拳头,清瘦的身板因愤怒、伤心与克制而战栗着,他奋力睁大眼睛以增加眼球与空气的接触面积,想让眼眶里的眼泪加速风干。
几个路口等灯的间隙,王大海一直偷眼瞄着想哭却拼命压抑自己的沈言,车子又开出一个路口后,王大海忽然一脚刹车把车靠路边停下,解开安全带。
沈言这会儿脑子里是懵的,反应正迟钝着,只模糊地觉得王大海可能是有事要下车,他正这么想着,左手边安全带的锁扣就被王大海按了一下,安全带咻地缩了回去。
沈言呆兮兮地转脸看王大海,眼里噙的两包泪岌岌可危,仿佛脑袋轻轻一晃就要掉下来,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王大海的身体就忽然越过车中间的变速杆飞快贴近,紧接着,沈言整个被箍进一个结实宽厚的怀抱,王大海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想哭就哭,不丢人,别憋着,哥有时候难受了还哭呢。”
“唔……”沈言先是从喉咙眼里发出一声细小的哽咽,还想负隅顽抗一下稳住情绪,可这个怀抱实在太温暖、太踏实了,加上王大海的手掌还哄小孩儿一样一下下在自己背上拍着,沈言心底被强行压抑多年的软弱如泄洪般倾落而下,来势汹涌且理直气壮,沈言吸足一口气,把脸贴在王大海胸口,不带任何内疚与自责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王大海只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沈言哭得直抽抽,他起初只是轻轻拍着沈言的背,拍了一会儿,又像触碰一枚随时会炸裂的地雷一样小心翼翼地抚了下沈言的头发,见沈言没抗拒,才像摸王小溪的头一样用力摸了摸沈言的头,问:“你和你家里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爱玩网络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