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泽心说被你笑话就已经很糟糕了。还能有比这更糟糕的?
不过被徐悠这么一打岔,他心里那种被命运抛弃的愤慨不知不觉就消散了许多。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爱情什么的都是狗屁。”徐悠驻着下巴冷笑起来,“这话就是你心上人当年说的话。我不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会有什么真情实爱。你离开他也好。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那么二呼呼的,人家说什么你都信。”
苏成泽心中的感觉五味陈杂。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是为什么非要来见见徐悠了。那种执念是如此强烈,好像不见他一面就无法了却一桩心事似的,逼得他寝食难安。然而等他们终于见了面,苏成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徐悠会是这样的一种反应,他竟然是完全不相信的,不但不相信苏成泽含混的说辞,也不相信庄少东真的会对自己抱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感情。
苏成泽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类似于报复的、恶意的快感来:庄少东,你甩老子的时候挂着一脸恳切的表情,手底下却丝毫不留余地。
你信不信这世上是有报应的?
第21章 不听话
车子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西府海棠,远远就看见庄家老宅一楼的会客厅还亮着灯。庄少东皱了皱眉,心中油然生出几分厌烦的感觉来。
小的时候,他只觉得这座大宅子走廊太长,房间太多,没有保姆陪伴的时候自己会觉得害怕。长大之后,慢慢觉得这座总是空荡荡的宅院里虽然有很多珍贵的古董摆设、珍稀花卉,却唯独少了一个家应该具有的温暖感觉。
庄老太爷庄老太太已经跟着幺子定居国外,庄少东的父亲在城外置了别墅养着小老婆,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在他的二叔带着两位堂弟从英国回来之前的几年之中,这座大宅子里就只有两位主人:庄少东和他的母亲庄李蕴馨。
在岛城的世家之中,庄家的情况其实并不算复杂。庄少东有时候也会想:如果父亲的兄弟姐妹再多一些,明里暗里的争斗再复杂一些,这趟水被搅和得再浑浊一些……
说不定事态的发展反而会更加有趣。
庄少东父亲一辈共有兄弟三人,他父亲是长子,小的时候也曾经被老太爷当做接班人来寄予厚望。这一点,从庄老太爷亲自替他选择了门第相当的亲事便足以得到证明。可惜,随着年龄渐长,庄少东的父亲对家族事务反而越发没了兴趣。就在庄少东出生不久,庄少东的父亲迷上了一个学油画的年轻女子,从那之后,他的注意力便全部都集中到了这个女孩子身上。两个人一起忙着办画廊,办画展,恩恩爱爱,比翼双飞,把个庄家从此抛到了脑后。
庄少东的二叔是庄老太爷的私生子,在外面长到七八岁了才被接回庄家。因为不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跟庄家的人始终亲近不起来。高中一毕业便去了英国。于是,庄家的生意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交到了庄仕杰的手上。
大家族始终都存在这样的矛盾:没有子嗣的时候巴不得儿孙满堂,真正儿孙满堂了,又恨不得斗个你死我活。庄少东的母亲庄李蕴馨出身世家,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家族内斗的这一套把戏玩的是得心应手。一开始她还指望能把自己的丈夫从狐狸精的手里抢回来,不过几番交手下来,庄李蕴馨才发现原来自己嫁的是一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浪荡公子,即便抢了回来也是毫无用处。于是果断地舍弃了这枚不中用的卒子,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儿子的身上。
庄少东是庄家的长孙,在庄李蕴馨看来,家族生意交给幼子打理,远不如交给长孙来的名正言顺。何况庄少东的年纪,也正合适有她和整个李家站在背后垂帘听政……哦,应该说站在背后,为这个年轻人提供必要的指点和帮助。
这一场争斗的结果是庄仕杰败下阵来,拱手将庄家家主的位子传给了庄家年轻的长孙庄少东。
不过,庄李蕴馨万万没想到自己解决掉了碍眼的小叔,还没来得及过几年舒心的日子,她的另外一个小叔子又跳出来兴风作浪了——就在两个月之前,这位久居英国的庄家二少就带着一对黑头发绿眼睛的双胞胎儿子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庄家老宅。
庄少卿、庄少然,一对漂亮的混血青年,不但继承了庄家人骨子里固有的深沉狡诈,同时也继承了他们父亲那种桀骜不驯的嚣张霸道。回来的第二天,就在董事会上亮出了除他们父亲的股份之外,来自庄仕杰的百分之十七的股份,硬生生在董事会上抢来了两个显赫的座位,打了庄李蕴馨一个措手不及。
而最让庄李蕴馨感到头疼的,不是自己的两个小叔子居然合起伙来对付自己,而是庄少东不知何时起学会了阳奉阴违,学会了无论她说什么都会嗯嗯啊啊地点头答应,一转身却依然我行我素。站在她面前的敌手是抱成一团的父子三人,而自己这一方,除她之外就只有一个完全指望不上的丈夫,和一个兴致缺缺、明显不在状态的儿子。娘家虽然能够提供助力,但若是在庄家的内斗中牵扯进来其他家族的势力,这一场仗不等开打,她就已经输了。
明显的优劣对峙,让庄李蕴馨寝食难安。
这一切,庄少东统统都知道。但他却只是怀揣着一种类似于旁观者的态度,意兴索然地看着他们嘘寒问暖,仿若怀着真心一般彼此关怀。看着他们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眼底却压着心计。
诡诈、多疑。
他们是如此的相似,以至于互相拆台的招数都不再让人感觉有什么新意。
而他的母亲,却依然沉迷于这种蹩脚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
庄少东走进会客厅,看到他的母亲正缩在沙发里收看晚间的财经报道。她身上披着一件深色的丝绸睡袍,深色的水墨图案益发显得身形单薄。她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人到中年,保养得再好也多少会显出几分被生活磨砺过的憔悴。尤其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分,铅华洗净,眼角的鱼尾纹都仿佛浸足了苍凉的味道。
庄少东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知道,但凡她想跟自己谈点儿什么条件,必然会先让他注意到她身上某些……某些会让他觉得心软的地方。
“这么晚了,”庄少东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尽量放缓了声音,“怎么还没睡呢?”
庄太太淡淡扫了他一眼,“你不是也才回来?”
庄少东没有出声,心里却有些疑心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下班之后去泡吧的事。
果然,见他不出声,庄太太长长叹了口气,“少东,不是我想逼你,你已经快二十五了,应该对生意上的事情上点儿心了。”
庄少东皱了皱眉头,“怎么又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