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少东打断了他的话,“庄先生,你和我都很清楚,之前你答应我跟李女士离婚是一句敷衍的空话。我所做的,只是督促你为自己说过的话买单罢了。”
庄仕文的声音大了起来,“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可是他们是你的弟弟,他们……”
“他们是我的什么?”庄少东简直要笑出来了,“庄先生,你是在搞笑吧?我只是一个伪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我那个倒霉的母亲甚至还来不及怀上第二个孩子就被她的丈夫抛弃了。你所说的弟弟这种东西……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不要动他们,”庄仕文的声音似乎镇定了一些,“我答应你的事情确实还没有办……”
“那就去马上去办!”庄少东一点儿也不想跟他废话,徐悠还躺在医院里,随时有可能会醒来。他可不希望徐悠醒来的时候,周围还存在这么多可能会威胁到他们安全的隐患。
“少东,”庄仕文的语气变得越发温和,“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父子……”
“不,我们不是。”庄少东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对于你,只是一粒舍弃了的精子。我没有父亲,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还是不用费心来跟我谈条件了,十二点之前如果李女士没有收到你送去的协议书,你儿子的手指我会派人送到你的办公室。”
“少东,你怎么能这么冷酷……”
“冷酷吗?”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有人用这个词来指责他了。庄少东注视着车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嘴角缓缓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是因为我出生之后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自你的背叛和遗弃。”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心底还十分柔软的时候,也曾经期盼过一个满足了男孩子所有憧憬的父亲能够从天而降,把他架在肩膀上在公园里散步,一起去买冰淇淋……不过这样的一个人始终没有出现过。二十多年过去了,当这样一个自称父亲的男人终于出现的时候,庄少东已经不再需要一个成熟睿智的大脑来替自己指点方向了。
他曾经给过这个从未露过面的父亲很多次的机会。他真的给过……
只是从未被珍惜。
庄少东在这沉默的瞬间几乎有种要恸哭的冲动。
“我和你母亲有过协议,”庄仕文困难地解释,“我当初曾经答应她……”
庄少东闭了闭眼,将眼角那一丝灼热的潮红用力压了回去,“这个与我无关。在我看来,你已经背弃了无数的契约了。”
庄仕文再度沉默了。
庄少东知道自己应该果断地挂掉电话,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只是僵硬地靠在驾驶座上,连根小手指也动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庄仕文轻声叹道:“你恨我吗?”
“曾经恨过。”庄少东清冷的音色一如往昔,只是他的眼前忽然间有些模糊,“但是,当我发现无论我如何痛恨也不会得到一个父亲的时候,我就不再恨了。没有父亲我一样可以长大成人,一样可以去寻找相爱的伴侣,组成自己真正的家。”
庄仕文沉默不语。
“所以我现在希望你可以和我们做一个真正的了断。放过李女士,放过你自己的家人。” 庄少东深吸了一口气,“别让我继续……看不起你。”
挂断电话,庄少东一动不动的在方向盘上趴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声再次打破了车厢里诡异的安静。电话是庄俞培打来的。这两天但凡他有事离开医院,庄俞培就会守在重症监护室的外面,替他看护着玻璃罩的另一侧那个沉睡的青年,然后按时向他的上司汇报情况。
看到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庄俞培三个字,庄少东的心跳再度变得沉重起来,窒息似的憋闷感再一次压迫着他的胸口,“出了什么问题?情况怎么样?”
“呃,太专业的话我也学不来。总之就是徐工的情况比较稳定,内出血的部分吸收的很好,骨折的部位愈合情况也良好。”
“他什么时候会醒?”
“或许明天或者后天就会醒了。不过……”
“不过什么?”
“别紧张。这个不过是我自己加上去的。我觉得他要是醒了的话,受伤的部位会很疼吧?所以还是让他睡着吧……”
“不要胡说八道了,你给我好好守着特护病房。”
“遵命。”庄俞培犹豫了一下,“庄少,五哥那边……”
“让人盯着,先不要有什么动作。”庄少东的声调里透出冷酷的味道,“或许徐悠会希望自己动手解决这件事。”
“明白了。”
徐悠醒来的时候,满嘴都是香喷喷的牛肉味儿。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发牢骚,“……你真的不觉得过分吗?都是我在喂你,你想想看,这么美味的牛肉汤,你喝了那么多,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