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还是在顾今生和谢九安的坚持下,带着谢大宝小朋友从草丛里捡回来被他丢掉的小汽车——那个断了一个轮子的汽车,谢九爷硬是让大宝小朋友玩了一个月才答应重新买的。自此之后,谢大宝小朋友知道了,老爸和爸爸都是不容许他这样的。孩子还小,但总算知道了,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即便大家都宠着他。
于是,方才在童装店的时候,谢大宝和顾小宝被许诺今天可以一人买一套衣服,不过只能一套——家里实在不缺衣服,爷爷给买,顾今生那些朋友给买,陆枭纪泽每次来同样给买。于是俩臭屁小孩儿,同样养成了坏毛病——不喜欢穿重复的衣服。
今天穿的必然是上过月的时候才穿过,这样,他们才会想不起来。
于是,就因为只能被允诺买一套,谢大宝和顾小宝在店里头折腾了顾今生和谢九安很久——谢大宝小朋友霸气地站在店中间,觉得这里没有任何一套衣服可以配上他的帅气。而顾小宝小朋友则得了选择综合症,小嫩手在那件摸摸,这件捏捏——然后,小嘴巴一憋,委屈十足地扑向谢九安,“老爸——太难过了,小宝不知道要哪件,每件都很好。”心疼得谢九安摸着顾小宝头顶柔软如丝的黄黄胎毛,恨不得把整个店给买下来送儿子。
惹得店里的小姑娘们各种围观——俩大帅哥带着俩小帅哥选衣服,两个小包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乍看之下五官脸型十分相似,毕竟是双胞胎。但细看还是很容易区别开来——一脸臭屁表情的是哥哥,黑头发黑眼睛,亮得像是星星;乖巧得像小猫崽子的是弟弟,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偏淡。
终于顾小宝挑挑拣拣地选了最满意的一套,谢大宝则随弟弟——弟弟穿啥我就穿啥,我们是兄弟!听得顾今生抱着他就一阵亲。
终于折腾完之后,小孩子们吵着要吃冰淇淋,然后谢大宝说要尿尿,顾小宝又说哥哥尿尿,小宝也要尿尿——谢九安觉得把这俩家伙带出来,简直就是用来折磨自己的。只好由他带着去上厕所,然后顾今生去买冰激凌。
“幸亏大宝小宝是男孩儿,不然,我连厕所都进不去!”九爷撇撇嘴说道。
肯德基在一楼,顾今生下楼买完之后上楼找他们父子三人。因为谢九安嫌童装楼层的那个卫生间里站得全是妈妈,不堪忍受围观的九爷在被几个妈妈问了问题之后,决定还是带着大小宝到男装层上厕所了。
于是,顾今生就这么拿着两杯圣代,一边走,一边张望着,在灯光灿烂如白天的商场里头懵懵懂懂地找着,今天是周末,人实在有点多。
周子迁正站在一个男装品牌门口将烟掐掉,手里还提着好几个袋子。
就在他将烟头丢进不锈钢垃圾桶漫不经心地抬头的时候,他在对面看到一个人,一个又熟悉又陌生到让他以为灯光太耀眼所以是幻觉的人——熟悉的是因为,那个人,他的眉眼完全没有改变,三四年过去了,那个人好像还是在活在他曾经记忆里的那个样子——清秀的眉目,剪到只剩一茬的偏黄头发,眼睛在商场灯光的折射下像是被亮到透明的琉璃珠子,就是连他东张西望时的懵懂表情,都跟周子迁见他第一眼的时候一模一样。
岁月怎么变迁,为什么有些东西就是亘古不变,比如沿着一个圆圈走过来的人,比如仿佛心里缺了个口子的空落。
周子迁眯了眯眼,只觉得心里的一片死水被投了个巨石——猛然间掀起波澜,并且一圈一圈荡漾开去,经久不散。
不知道哪个店里在放陈奕迅的歌,飘飘飘扬扬地响起来,那些歌词像是魔咒一样钻进周子迁的耳朵里,连着心脏要皱一团——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拿着你给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我们回不到那天
……
周子迁上次听这首歌还是两年多前,那个时候,他在经历了一年多的颓废之后,终于决定放下一切出国和父母生活一段时间。在和顾今生分开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每天做的事情只有回忆和思念,清醒的时候,带着痛苦地回想他们曾经的日子,喝完酒后则是迷迷糊糊地觉得顾今生还在自己身边,从未走远。
他做过更疯狂的事情,比如,一天一夜地守在顾今生工作的单位外头,只为了偷偷地在街角看他一眼。若是顾今生出警,则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可以悄悄地跟着他,观察上半天。为此,周子迁特意买了新车换了车牌。
他也试过在他们曾经一起住的那个小区外头,一夜不眠地看着曾经熟悉的家亮起灯光,然后再灭了灯光。他矫情地想起一句话——这个城市万家灯火,哪一盏是为他点亮的?
以前有,后来,再也没有了。
周子迁在颓废了很长时间之后,终于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将公司交给信任的朋友打理,就这么忽然去了国外。他去很多地方,威尼斯奥地利希腊法国……出去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回美国和父母住一阵子,再跑出去,再回来。陌生又美丽的景色,醉人心脾的异国情调,和偶尔可以看上眼的路人,他的的确确不会再沉浸于顾今生的回忆里。
只是有一天,在某个欧洲小镇里走走停停的时候,路过一个广场,周围是金发碧眼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人,街角的咖啡面包散发着暖暖的甜味,蔚蓝到刺眼的天,鸽子,白云。却是让他心痛不已——
只因为广场边坐了个正在弹木吉他的中国人,周子迁听着听着就走不动了,要求听他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蓝天变成血红,鸽子在夕阳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周子迁扔了不菲的小费,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好久不见》”
他知道,这辈子,自己再也忘不掉了。
再后来,他还是回国了,并且将公司的业务大部分和朋友一起,合伙转移到北京去,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待在北京,能不回来就不回来,而且,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个可以和他并肩的人,按照他朋友的戏谑,周子迁能空窗那么久真是不容易。
只不过,人都是怕寂寞的动物,寂寞久了到孤独的感觉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小规模小范围的入侵,让你无法抗拒的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