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你还要查。”
“查。”
木碗陡然重搁在案上,谢净生后脊寒意猛蹿。他胸口怦怦跳,掌心一片凉湿。却听柏九道:“太子在外久了,要参事,是得有人教他规矩。”
谢净生倏地抬头。
柏九靠在围栏上神情松散,将搅得匀称的冰沙碗贴在辛弈脸颊侧,辛弈冰得一个激灵,惺忪睁眼。柏九道:“你倒是厉害,热得里衬都湿了也舍不得醒。”
辛弈还没清醒,只胡乱应声点头,伸手摸到碗侧,迷迷糊糊地笑了笑。
柏九伸指将辛弈脸颊边微湿的发拨开,口中道:“你手握一方重土,就是大岚的狼,学什么家犬忌惮。”他狭眸微侧,盯着谢净生,“你既存了心思,还怕他们什么。人人都道太子的好,我偏觉得他年轻得紧,做不得这个位置,也吃不下这纷乱的局。人都要讲道理,他们既不懂,你便教教又何妨。咬不过还有贺安常,斗不过大不了收手回窝。京都如今不再是奉旨听命的时候了,太子么,没坐上位之前也不过就是圣上的儿子,你连圣上一个儿子都已经摘了,还舍不得他另一个儿子?”
谢净生面色震惊,却明白了柏九的意思。大人不仅要拿秦王,还已经要动太子了。这话惊世骇俗,却委实让人刺激的颤栗。
“老子都不在乎儿子。”柏九指尖描摹在辛弈眉间,道:“别人就更不会在乎他儿子了。要拿就拿干净。”说着他唇笑微冷,“连关司也一并摘了吧。我看他老子在督察院忙于案牍,是忘了怎么教儿子。关司还年轻,得学规矩。”
辛弈才骨碌地爬起身,只听着这关司的名字只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是哪位。接了柏九的冰碗,对谢净生道:“我还未谢过大人,前日的宫宴承蒙大人解围。”
谢净生还不知道他会说话呢,听着这声已经神色如常,往后仰了仰身,不受他这谢礼。道:“世子爷可别客气,咱们谁跟……咳,咱们一家人。”
辛弈只当他客气,笑了笑。头发被睡得有些乱,发冠已经歪了,辛弈浑然不知,神色正经严肃道:“只是让大人因何经历此案奔波,我多有惭愧。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还望大人一定开口。”
心里念着岂敢岂敢,谢净生低咳一声,笑道:“世子爷说的是,若有需要,必定开口。”
辛弈含笑,柏九伸手给他扶正发冠,道:“快吃。”辛弈应了。
谢净生向来有眼色,将扇子抽回手中,起身行礼告退。曲老外边接着人往外去,辛弈放在嘴里的木匙才拿出来,眼看向柏九,道:“大人下次论事,还是不要在这易听之处了。”
柏九见他认真,只笑。
辛弈微恼,“如此大胆之言,若是旁人听去如何是好?”
“听去也无妨。”柏九抬手解下他扶也扶不正的发冠,将他的发重新拢在手中捋顺,还不忘低声道:“坐好。”
辛弈老实地背对他坐好,犹自念着:“我不想这案子竟如此紧要,大人真的要动太子吗?”柏九不回话,手指穿抚在他发间,让辛弈心安不少。辛弈微思量,道:“不过大人说得对。老子都不在乎儿子,何指望别人在乎?这些年圣上亲自抹掉的儿子不少,如今再看,也只剩那么几个了。大人?”柏九还是不回话,辛弈顿了顿,踌躇唤道:“敬、敬渊。”
“想动他的人不是我。平王死后,皇帝只剩三个儿子,人人都想立从龙之功,可龙只须一条。”柏九为他插上发冠,却不说,手滑到他肩头,下巴压在他发顶,微敛眸,道:“乏,靠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