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放过这个可能,只是现在,他还不想让安无咎死。
于是他出了手,身后的怪物伸出无数触手,将安无咎的长刀夺去,将他整个人捆绑起来。
青色长刀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的振鸣。
诺亚盯着安无咎,就像在盯着一个随时会被吞没的猎物。
至少要等到自己恢复,然后再彻底消灭他,要从一开始就抹去他的存在。
改变所有的未来。
诺亚抬头望了望天空,一瞬间,破晓的天空忽然间暗下来,陷入沉沉的黑暗,而那无数轮满月依旧存在,并且逐渐变蓝。它们同时熄灭,又同时亮起,反复许多次。
触手越来越紧,安无咎绝无自杀的可能,他难以呼吸,抬了抬眼,看向天空。
一点星光都不存在。
他忽然发现,这并不是真正的天空,那些月亮也不是真正的月亮,它们像是……
很多双眼睛。
原来随着宇宙的不断重叠,邪神原身的眼也在一个个睁开。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在不断地恢复,已经快要成功了?
“其实我曾经帮助过人类,所以你们占据了大地和海洋。”诺亚不疾不徐,声音从高处传来,虚渺,不带任何人类的感情。
“现在我想收回曾经的帮助。”
他说得轻松,仿佛收回一个赐予过的礼物,但那是一整个星球的生命。
“我的胞弟,会因为一个人类忤逆我,甚至与我相斗,封印我。”
他低垂着双眼,用一种纯透而极具威慑的眼神凝视安无咎,“被封印之前,我将他困在时间里惩罚他,结果他竟然人格化,变成人类的样子。现在我知道,那个人类原来是你。”
“而现在,我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或许他的人类肉身陨灭了,神格遗失在某个宇宙的某一条时间线里,困在那里,像过去的他一样,讽刺吧,过去的他和我都是时间的主人,是时间之外的存在。”
安无咎的心剧痛无比,他只能咬紧牙齿,颈间青筋缠绕着花的纹样。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名字,沈惕,全部是沈惕。
他真的想告诉沈惕,自己撑不下去了,他真的好累。
支撑他活下去的一切都消失了,他曾经试图紧紧地握住每一个,但全部失去了。
好疼啊,沈惕。
这种痛是他这辈子所有痛感的累计,他甚至出现耳鸣,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他很想听,那是沈惕的过去。
“想知道你为什么与众不同,为什么有改写时间的能力吗?”
这句话是安无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在下一刻,他的心脏里钻出了什么锋利的东西,从内而外剖开了他的胸膛。
而他眼前完全地黑下来,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黑暗中,安无咎只能看到从自己身体里钻出来的那只触手,散发着淡淡的莹绿色光芒。而这光芒逐渐散开,蔓延,弥散,最终形成一整片环绕住他的荧绿色光雾。
[剩下的交给我吧。]
模糊不清的声音里,他清晰地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所有的绿色光芒朝他奔涌而来,聚笼成一个人的模样。光小心翼翼地捧起安无咎的脸,额头与他相贴。
那一瞬间,他的身体里被注入了一股力量,拖拽住下坠着的绝望与死亡。
安无咎忽然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
他发现自己的视力恢复了,能看到周遭的一切,白色的墙壁,明亮的走道。他有些迷茫地向前走着,路过了一些人,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不算愉快。
安无咎看到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才发现原来他在医院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叫沈惕,可他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走着走着,安无咎忽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脚步一顿,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因为那是他的父母。
他越靠近,两个人就越真实和清晰。母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父亲站在她身边,让她可以将头靠在他身上。
他们脸上的焦灼和担忧根本不像是幻觉。
安无咎努力地发出声音,但他们听不见。
他跑过去,想抱住努力隐忍哭泣的母亲,可却扑了空。
妈妈?
爸。
安无咎蹲在地上,抬头望向父亲。
没有人看到他。
安无咎不明白,这究竟是梦,还是他已经不在了,回光返照的幻觉?
他站起来,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难过,于是看向他们身后,走廊尽头的那扇门。那是手术室,手术室里上方原本亮着的“手术中”提示灯突然熄灭了。
安无咎带着疑惑朝那儿走去,没想到手轻轻一推,门打开了。
手术室内没有一个人。
他奇怪地回头,看向父母,却发现他们也消失了。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