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冉知道,这看似简单的操作背后藏着多年的辛苦训练和无数次危机涉险。
不出一分钟,窝点里没了能够反抗的战斗力。本杰明他们迅速潜伏进去,涌向第二栋封闭的教学楼,解救人质。
那栋楼中的恐怖分子因刚才的爆炸跑出来一批试图增援,结果暴露在狙击手视野中被歼灭。剩下的一批根本不是库克兵的对手。
行动迅速走向完结。
宋冉目光始终追随李瓒,看他出了学校,跑过街道,跳进一户废弃的楼房,不见了踪影。
怕是又去睡觉了。
她跟何塞打了声招呼,下了楼,穿街走巷,靠近李瓒消失的那栋楼。
她沿着废弃的巷道摸索到楼的后门,门板被拆,空留门洞。她探头朝里边瞄一眼,窗口狭小,光线昏暗,气氛阴森。
她抬头望了下,李瓒确实从正门进了这栋房子。
她试探着,刚迈步进去,身侧墙壁的阴影里一道人影迅速靠近,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入怀中。她惊愕瞪眼,但下一瞬,心跳落了回去。
身后,李瓒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不是叫你别乱跑么?”
她在他满是硝烟气息的掌心嗡嗡:“我看你任务结束了……”
“还没。”他说着,仍没松开她。他脑袋往后仰一下,靠在墙上,身子骨稍微放松了些。
宋冉感受到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像疲累之后长舒着一口气。
她还直直站着,他拿枪的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搂贴入怀,就那样从身后抱着。他的手仍捂着她的脸,却松泛了些,手指在她脸上摸挠几下。女孩的脸蛋细腻而柔软。
她小声:“阿瓒,你是不是很累?”
“唔。”他含混不清,忽低下头,将脑袋搭在她肩上。他并没太用力,只是轻轻搭着。
宋冉侧眸,瞄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看似放松,却并没有。虽将下巴靠在她肩头,眼睛却仍警惕地观察着屋内几个窗口的光影变化。
宋冉任由他抱着,不经意挺直身板,想给他哪怕一点点微弱的支撑。
这时,李瓒耳机响了。
几个方位的战友纷纷发来“clear”敌人清除完毕的信号。
到了这一刻,他脑袋才低垂下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歪靠在她肩头;捂在她脸上的手也落到她肩上,箍搂住她的身板。他闭上眼,温热而绵长的呼吸喷在她脖子上。
她低眸看他,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睡颜沉静而安宁。
“阿瓒,你要不要躺下来休息会儿?”
他睫毛动了动,极轻地摇了下头。这样抱着她靠在她肩头就很好。
宋冉抿唇笑。
下午的太阳很灿烂,那一方阴影却清凉。空气里弥漫着室内老旧的尘土气息,还有他身上熟悉的男性味道,掺杂一丝带着硝烟的荷尔蒙。
她只希望他再多休息一会儿,可忽然,他耳机里传来声响:
“lee?”是本杰明。
李瓒一瞬睁眼,微眯着,目光却锐利清明:“yes?”
本杰明说:“这边有颗炸弹,或许你需要过来看一下。”
……
……
学校里一片狼藉,废墟之上,烈火在烧,热浪辐射至整个校园。从第二栋教学楼里解救出来的上百号人质正往外疏散。
李瓒逆着人群跑过操场,进了教学楼。宋冉紧随其后。一进楼道,恶臭味、血腥味扑鼻而来。教室被改造成监狱,水泥混凝土砌成一个个鸽子窝似的密封牢房。
墙上地上布满斑斑的血迹和排泄物,施刑工具遗落各处:刀枪棍棒,锥子,刺骨钉,尖针鞭,电线……上头沾满血与碎肉。
宋冉毛骨悚然,皮肉骨头俱是发疼。
经过其中一间牢房,地上一具女孩尸体,浑身赤裸,布满血痕,乳处、下身惨不忍睹。另一具男性尸体也好不到哪儿去,耳朵、眼睛、手指、脚踝都不知去了何处。
宋冉身子发颤,脚像踩着藏针的棉花,慌忙移开目光,跟紧李瓒。
李瓒快步赶到监狱走廊的尽头,听到了孩子的嚎哭。
本杰明跟凯文等在那里,脚底是两个被击毙的恐怖分子。
牢房最深处困着一家人,丈夫抱着轻声啜泣的妻子,而妻子搂着几个幼小的孩子,小孩哭得嗓子都哑了他们一家人被捆成一团,身上绑满雷管炸弹。
本杰明见李瓒进来,快速说:“这位男士的弟弟是政府军,恐怖分子绑架了他们,打算今天下午公开爆炸视频,震慑政府军。但我们来了。”他说着,恼火地踢了下脚边的尸体,“这狗娘养的启动了炸弹。lee,如果你……”
李瓒步履不停,从他面前大步走过。
他走到那家人面前,拧眉检查,冷静道:“女士,能帮个忙吗?”
抽泣的妻子抬头:“什么?”
“停止哭泣。安抚你的孩子。”他查看拨弄着他们身上的捆绳,“我会为你们拆弹。如果你们不哭,会给我很大帮助。”
“抱歉,先生。”妻子止了哭泣,和丈夫一起安慰怀中的孩子。
李瓒目测一圈,雷管火药的布线和他们身上蛛网似的捆绳缠绕在一起,没法先解救任何一个人。但好在引爆器只有一处,并非每人身上都单独绑有。只要拆了引爆器,就有机会。
一圈审查下来,他眼神忽然变了一变。
麻绳如网一样捆着这家人,丈夫和妻子相拥,怀中抱着一团孩子,一,二,三,四……
正好六口人。
猝不及防,脑中嗡的一声。李瓒僵了一下,下意识抵抗。一秒间,那鸣动的声响消失了下去。
本杰明观察着他,表情谨慎。过去三个半月,李瓒虽然制造了一堆炸弹,但一次都没拆过。他不确定他的心病好了没。
李瓒深吸一口气,蹲下身。
引爆器位于丈夫和妻子的手臂间,正好对着两个小孩的脑袋。
李瓒不看他们,专心盯着引爆器,计时器上流动的红色时间如鲜血。
“00:12:43”
他从裤侧口袋里掏出军刀,刀尖靠近炸弹外壳,他咽了下发紧的喉咙。
年纪稍大的小男孩哽咽着拿英语问他:“先生,你能救我们吗?”
李瓒起先不看他,过了几秒才抬眸迎视,说:“我会尽我全部的努力。”
他很快拆掉外壳,露出里头五颜六色的电线,像拿彩笔画了一团乱麻。
凯文见状不妙,说:“lee,我去给你拿防护服。”
“来不及了。”李瓒盯着面前的线路,手指像弹钢琴一般飞速清理拨弄,眼珠随手指快速移动,脑袋里迅速记忆着每根线的走向、起始和关联。
头几分钟,他始终在分析判断,在心里画着线路图。
可,
嗡
耳朵里仿佛塞进一只蜜蜂,
嗡
又一只,
越来越多,嗡嗡直响。
终于,那轰鸣声又来了。
计时器很快突破八分钟。
“00:07:59”
那丈夫见他迟迟不剪线,紧张了,恳求:“先生,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