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太躺着。
她没动。
她觉得自己应该流几滴眼泪,或者伤心伤肺一场的,然而她没有。
她内心格外的平静。
就好像学生时期坐在教室里,密斯教她们手工课,教室里声浪小而微弱,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她在缝补一只布娃娃。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
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学生时期的布娃娃。明明女孩子都爱布娃娃的,可她缝补的那只,却要交上去,因为那是作业。
哪怕如此,她也是认真的,她需要一个好成绩。
她做的布娃娃精致,老师就会多看她一眼,从而她有个更好的前途。
如今是一模一样的。
一针针的缝补,全是她的心血。肚子里的孩子,一点点成长,汲取的也是她的气血。
她没有伤心,也没了忐忑,很坦诚接受了这一切。
叶督军百忙之中出现一趟,不是看看她的安危,而是好几天没见自己的女儿了,想要把叶妩带走,不忍心叶妩做老妈子的活计伺候六姨太。
换言之,六姨太有什么资格让督军府的小姐伺候?
“我怀了儿子。”六姨太想。
三小姐是没程府的,自己之前那番话里,故意藏了陷阱。
她说完,三小姐的态度是尴尬的,似乎很用心来安慰她。
假如她怀了女儿,三小姐只会替她高兴,言语和态度都不是那样的。
司太太不肯说,她很精明,不过三小姐没那份心计。
六姨太想要利用三小姐,实在太容易了。可她没了这份心思,督军府不是她的前途,她不想去奔。
她活在这里,活着就行了。
噩梦一下子落实了,六姨太反而镇定。
没有人问过她,是否真的自甘堕落来做妾;也没有问过她,是否有过对未来的筹划。
全部没有。
做了督军府的姨太太,除非叶督军哪一天失败了、被打垮了,否则她就没了未来,到死都是叶督军府的一名小妾。
“军阀们起起落落是有的,但叶督军不会。”她又绝望的想。
叶督军不是普通的军阀,他有非常精明的大脑,高瞻远瞩的计划,甚至还有一群学问精深的幕僚。
他不是土匪出身的军阀,他是革命出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