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仍是很高,隐约是在质问。
师父就说:“那你以后住到我家里来,天天看着我,看看是不是女佣?”
那边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应该是位年轻又富有活力的小姐。
师父又敷衍了几句,挂了电话,无力躺在床上,大概打了一夜电话,很疲倦了。
他拿过床头的金表瞧了瞧:“这么晚,你失眠?我可不带你睡,你已经是大姑娘了。”
小时候,陈素商夜里会做噩梦。她一直是睡在师父厢房的暖阁里,一做噩梦就要钻到师父床上去。
她师父虽然顽皮,人却是挺爱干净,被褥松松软软的很舒服,能让她安心。
“……不是的,师父,我想好好学符咒!”陈素商道,“我的符咒一直没学好,画出来的一百张里,只有几张有用。”
长青道长眯了眯眼睛:“你大半夜发哪门子疯?”
“我是认真想要学。”陈素商摇晃着他的胳膊,“师父,你不要再玩了,你每天抽空教教我!”
教徒弟符咒,是做师父的本分,可他这个徒弟实在很笨。
想当初,长青自己学术法的时候,都是他自己看书摸索,没人领进门,只可惜那些事随着道观被烧都毁了。过去的十年,他每次去陈家小住,都要仔仔细细教陈素商,然后等他下次再去的时候,发现她基本上毫无进步。
她那十年,只学会了看相,以及借助罗盘看风水。
“好吧。”长青道长不情不愿,“万一你再学不会,我就要打人了。”
陈素商翻了个白眼:“您学术法的时候,太师父打您了吗?”
长青道长没骨头似的靠在枕头上:“哟,你还会顶嘴?要是你太师父,早就大巴掌扇过来了,哪里容得徒弟如此不孝顺?
师兄弟十几人,就我最聪明,你太师父宝贝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打我?要是你四师伯还活着,我就可以把他拉出来教育你,让你看看顶撞师父又愚蠢不堪的下场。”
他说到最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
时隔十年,想起往事,仍有锥心之痛,哪怕老练到了他这个程度,都遮掩不住。
他不能闲下来,不能离开灯红酒绿,不能离开术法,否则他满脑子都是道观里的种种。
他和陈素商的出身相似,从小被师父捡回去养。在那个年代,战事频发,遍地饿殍,他师父十几个弟子,全是这样的苦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