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混小子还好意思问!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什么意思啊!……”
郗白把头压得更低了,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泛白的指尖扣在朱红色的证书壳上,他最怕这种对比性的论调出现,这只会一遍一遍地提醒他自己有所残缺的事实。他不想别人的目光加注到这一点上,尤其还在祁川的面前。
而在郗白想夺路而逃的时候,他身后一直没出声人在此时开了口。
“和体校的冲突,没有下次了。”祁川说,同时抬起右手把施钧洋的头摁了下去,“钧洋嘴上没把门的,他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不知道是在解释给谁听。
祁川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不像是在认错,但要知道他极少会在被老师们骂了之后吭声,解释或是争辩都不会有,如此开口已经算是少见。教导主任愣了一下,还真差点信了他的邪。
“……不是,没有下次就完了吗?祁川啊祁川,你知不知道上次月考你倒数第几啊?你是不是非要倒一了才会看几眼书?殷染说她给你补习你根本就不听!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殷染说的太难懂。”
“要谁说你才听得懂!你钦点个人?只要你愿意学,我就给你安排!”
教导主任已经从暴躁老哥转变为苦口婆心的老父亲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又灌了口已经见底的茶,呸呸两下把喝进嘴的茶叶吐回了杯子里。
郗白的心中也叹过百转千回,他咬着嘴唇抬眼,从桌角的笔筒里抽了一支铅笔,然后从视线范围内找了一张离他最近的纸。是什么执勤表他没有细看,他将其翻过来在后面刷刷写了一行字,推到了主任面前。
魏主任,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谢谢您。
主任看了一眼他的话,又是一声长叹,“嗯,你快回家吧。”
让人叹息的情况能分好多种,恨铁不成钢的,惋惜感慨的。郗白再次垂下头,转身要走。明明是普通的离开,又被他自己演成了逃离的姿势。
而就在此时,祁川冷不丁地说了一句,“郗白可以吗?”
话音一落,郗白被定在了原地。不止他,魏主任也是,施钧洋也是。
“补习。”
祁川又补了一声。
魏主任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以为他是在开什么玩笑。郗白不能说话的状况起码半个学校的人都有耳闻,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学生就算了,偏偏他成绩拔尖,难免被各路老师当成励志鸡汤的主人公来说起。祁川如果拿郗白来梗他未免太过分。
魏主任瞪过去正要发火,就看祁川的视线落在郗白刚刚写下的那一行字上。虽然写得太快显得潦草,但依旧能看出这个字体平日清秀整齐的模样。
少年修长的手指敲了敲纸面。
“他不说话,但可以写。”
祁川是认真在说这话的,施钧洋听出来了,所以他有些惊讶地瞪向他,随即又转过头重新打量了一下那个呆站在门口的家伙。
施钧洋其实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个瑟瑟缩缩的男孩,他让他想起了受惊的兔子,脆弱无辜,他不喜欢那些怯懦的成分。
所以他搞不懂他祁哥这是在玩哪出?
魏主任显然也不是很懂,但祁川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后者已经在办公室站了快半个小时了,依旧挺直着背,在同龄人中显得过于英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姑且将其理解成了“认真”。
“你……”
祁川挑了挑眉,“不是说谁都可以吗?”
难以管教的孩子有很多,祁川绝对是其中让人最难下手的一个,他有种奇妙的气场,能使人把盛怒转成无奈,把犹豫变成妥协。像施钧洋这种不要脸的,再怎么喷都可以,喷狠点至少能让他消停个几天。祁川又不同,从你喷他第一句开始你就知道在做无用功,这个人软硬不吃,无畏到一定程度。
魏主任没办法了,他顿了两秒,看向门口呆站着的人。
“郗白,你愿意吗?”
他下一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看见那个孩子不假思索地点了下头,短促但十分郑重。
点完头郗白开门快步走了出去,单薄的身影和黄昏的最后一抹光一起消失,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商讨或细究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