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川本人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踏入这种地方,但还好,陪着郗白学习这件事一点也不无聊,他随便找了本侦探小说看,困了就趴一会儿,想活动一下的时候就去马路对面咖啡店买两杯热饮回来,如此他可以在这里消磨一整天。
鉴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表现得太重色轻友,他按了按手机,又捎去了几条信息,跟施钧洋交代了一下来龙去脉。从他三千米跑完脱口而出的那句告白开始,到郗白背后的伤是怎么回事,再到下周末可能会一起去颐都,祁川轻描淡写的概述够施钧洋脑补全了一长串场景。听到战野干的好事施钧洋气到摔了笔,而对于这一对磁石般碰在一起就分不开的人,他既是欣慰又是担心。五味具杂间施钧洋不由得抛出很多疑问:「后来战野那儿你怎么解决的?你跟学霸大人认真聊过吗?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祁川盯着屏幕上的小字看了一会,移开手机视线就落在郗白乖巧的脸上。如果能一直这样守着这只小白兔,不去考虑任何就好了,但现实不曾有那么轻松。他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大人们总说高中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之一了。甚至可能没有“之一”,时间不可逆,他们总会长大,学校的围墙围起了一座相对单纯的伊甸园。走出那里,谁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
谁也不知道曾经的那份天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要不见了。
「没怎么解决,那孙子自己跑了。」
「我现在每天都会送他回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别的事。以后蓝狼我不去了,回头你帮我带两条好烟给孟老板。」
「找到合适的时候会聊的,下周末把合约敲定,就先沿着眼前的路走吧。」
说得倒是很洒脱的样子。祁川放下手机,不由地长吐了一口气。他望着郗白的脸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期许:你不要长大就好了,就像现在这样去过最单纯无忧的生活,然后乖乖地跟着我。
而这个期许前后本身就是对立的,将来跟他在一起,郗白会经历的生活就不可能单纯无忧。
因为思索人生中必经的痛点而沉默,祁川没有意识到这对他自己来说也是成长。了不起的少年,成长为青年再到男人,也不会要等很久了吧。郗白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祁川的遥想被打断,他望见郗白将写着一行字的草稿本推到他手边:你有事要忙吗?不用在这里陪我也可以的。
“不忙,是钧洋在八卦。”祁川解释道。
郗白总是这么敏感,肯定注意到他表情上细微的变化了,说到底他这么懂事的孩子,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考虑过以后。“合适的时候”可能就是现在了。祁川见他停了笔,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仿佛在执着于弄清他的烦恼似的。他最终妥协般地提议道,“走吧,出去透透气。”
要怎么开始这段谈话呢,祁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有什么安静又无人打扰的地方,他最终还是决定把郗白带回家。郗白当然没有意见,他背上的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但祁川连书包和饮料都不让他拿,他着迷于每一个祁川宠他的细节,他的想法也很单纯:祁川说要去哪里他都愿意。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今日练习。”
祁川坐在床沿,郗白面对他坐进转椅里。昨天中午祁川说的那句要每天练习说话,果然不只是随口一提。郗白不知道祁川会怎么引领他说话,他紧张又期待着,他喜欢将一切都交给祁川来主导……而祁川的做法其实很简单。
“从什么开始呢?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生日是几号?”
男朋友用很轻松地口吻问道。
他想让他意识到这不是任何一种形式的考验或为难,只是简简单单的,恋人之间的聊天。祁川见郗白的小拳头紧紧地攥着,便自然而然地摊开右手伸向他。
郗白还傻乎乎地愣着,祁川就勾着嘴角对他笑。
“把手给我。”
郗白乖乖把手递到他手心,然后被牢牢地握住。温热的皮肤相贴,传递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嗯,告诉我你的生日是几号?”
深呼吸,不要紧张,默念着想说的话,想象着词组的音节和音调……郗白回忆着叶岑岑之前跟他说过的步骤,嘴唇一张一合,缓慢地从嗓子里泄出音节。
“五……五月。”
祁川笑容的弧度变大,拇指轻缓地摁了摁他手背上突出的骨节,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五月,十号。”
“你看,也没有很难。”趁热打铁,祁川紧接着问了下去,“你最喜欢什么?说第一个想得到的东西吧。”
郗白没有犹豫太久,念出了一个单音节的事物:“花。”
想起了他在墓园里见过的,男孩捧着花的模样,祁川点了点头。挺好,花的确与郗白相称。
“那,你最想去哪个大学?”
郗白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