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睡袍,敞着前襟,从脖颈到胸膛一片雪白,他早上刚起来的那几分钟脸色一般都不会好看——因为自制力还没跟着一起苏醒,所以不会摆出一副倨傲或者从容的表情,而是有点厌世的感觉,慵懒地眯着眼睛,皱着眉。
沈宛宜说过一句很小资的话,她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和你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同一张床上睡觉。你们看着对方睡觉流口水,打鼾,打嗝,放屁,熟悉对方肿着眼泡,蓬着头发的样子,这样日复一日过下去,但是你们仍然坚定不移在一起,这就是爱情。
她说的爱情,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那种。
然而我和李祝融之间,只有无穷无尽的忧患。难得的安乐,总要有一方被逼到没有退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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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来了个客人。
或者可以称之为主人。
李貅来的时候,我正在洗脸,腿上骨头疼,站不稳,李祝融把毛巾打湿了递给我。水温很烫,敷在脸上让人觉得温暖。
袁海就在这时候敲门进来,站在门口,垂着眼睛。
李祝融走了出去。
“回来了?”
“回来了。”
吃中饭的时候,我在饭桌上看到了李貅。
其实他长得不太像李祝融,李祝融的五官冷且艳,李貅却是那种欧式的漂亮。但是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气质这种东西,确实很难说。
午饭很清淡,有清蒸的鱼肉,有鸡汤,还有各种蔬菜,简直无从下口,我本来握筷子就吃力,看到这样一桌菜,连饿都不觉得饿了。吃了几个丸子,喝了点汤,准备放筷子。
李祝融默不作声揭开一盅鸡汤,推到我面前。李家的厨师向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鸡汤用巴掌大的紫砂煲盛着,里面的薏米药材之类都炖得酥烂,连鸡骨头都是化了的。
“把它喝了。”
“我不想吃了。”
“喝了。”李祝融直盯着我眼睛,薄嘴唇抿着,情绪绝对算不上高兴。
我扶着桌子站起来,起身要走。
他一拽我手臂,我又跌回椅子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按住我肩膀,拿了勺子来,塞在我手里。
“你说过,不会再勉强我的。”我拿他以前的话来质问他。
“那是别的事。”他正儿八经跟我解释:“这是吃饭的事。你必须把这汤喝了。中午喝鸡汤,晚上喝羊肉汤。还要吃核桃。”
“谁和你说的?”我听到这些东西都觉得头疼。
其实我知道是谁说的。
只不过他绝对不会告诉我,所以用这个来转移话题最好。
“给你三分钟,把汤喝了。”他收回手,十指交叉,支着下巴,半眯着细长眼,带着警告意味地看着我。
“给我三个小时我也不……唔。”
他放开我嘴唇,拿餐巾,动作优雅地擦了擦我嘴角的汤汁,然后舔了舔自己嘴唇。头也不回地说:“小安,吃饱了就回自己房间去。”
李貅一溜烟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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