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极少露出疲态的人,但是我回学校报道那天,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发现他在车外面吸烟。
他有心事。
我宁愿相信他是在纠结,要不要和我把十年来的事摊开来谈。
我妈算是认清楚了李祝融的“真面目”,从此绝口不提生孩子的事,对李貅却好了一点——大概是知道我不会生孩子了,不管好歹,也只有这一个小孩。
我不喜欢现在的状况。
就算安慰自己说,他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我实情。就算他和以前比起来做事也没有区别,我还是觉得不安。
他从不这样,即使争吵得最凶,我恨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他也没有把自己的想法瞒着不告诉我。他总是直截了当地,即使嚣张过分,也是明着告诉我。
我不可能去问他,只好打电话给佑栖。
佑栖在澳洲挤牛奶,跟我痛骂澳洲的天气冷得死人,说:“我就知道夏宸给我推荐这里没安好心!”
听到我跟他咨询这件事,他几乎是逼着我把“细节”全部复述了一遍,然后根据这些细节点评了一下李祝融的性格,最后告诉我:“许煦,你太博爱了。”
“我没有。”我被他这形容词吓到了。
“你就是对人太好了。”佑栖吸着烟指责我:“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做朋友最好,做恋人就不合格。他只对你一个人好,你却对谁都悉心照料,他肯定心里不爽。再说了,你对每个人都好,就显得对他没那么好了。”
“这是什么道理?”我辩解:“我也没有逮着谁就对谁好,我只对身边的人好,这难道不是应该的?”
“算了,跟你说不清的。”他叹了口气:“你记得别对亲人之外的人太好就行。”
我知道追问也没有答案,只能问他:“所以,这就是他现在心里在想的?”
“当然不是。”佑栖很悠闲地道:“这只是他为什么在床上折腾你的原因。他想的是,你对别人好有什么用,这世上只有他能跟你上床……”
我听得脸上烧起来,急着打断他:“那他现在为什么要吓我妈?这种事一点好处也没有,我已经说了我不会生小孩了,难道他不相信我?”
“以你的情商,想通这件事确实有点困难。”佑栖指点道:“你身边不就有个翻译吗?”
“什么翻译?”
“可以替你翻译李祝融行为的人,李祝融那个儿子。你去问他,他能给你翻译出这件事用李祝融的逻辑是怎么解释的。”
“他才五岁,怎么能和他说。他只是个小孩,不能听这种事。”
“他可不是小孩,至少比你聪明多了。”佑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这后妈当得真是尽心尽力,可惜这小孩未必领你的好。就算你对他不好,只要李祝融和你在一起了,他儿子就会和你和解。反之,你对他再好,要是李祝融和你掰了,他也不会再呆在你身边。说白了。你的好只在李祝融面前值钱,到他儿子面前,就不值钱了。你只管对李祝融好就是,管他们那么多?”
我不知道何从反驳,只能说:“他也只是个孩子。”
孩子,其实都是没有错的,错的是把他们教成这样的人。我以前心疼李祝融小时候过得不好,所以看见李貅,总想要对他好一点,不要让他和李祝融过一样的日子。
“算了,你这榆木脑袋,说不通的。”佑栖懒得再说:“你别问我,你放心,李祝融不会受多大委屈的,他身边有的是心疼他的人。他不说,有人会跳出来为他平反,你等着就是。反倒是你,别老在你爸妈面前撑着,让他们知道你有多艰难,才不会得寸进尺地提一些你做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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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栖没说错。
就在我第一天回去上班的时候,就有人给李祝融平反。
那天是大清早,李祝融要开会,我走路去上课,学校近,也就十多分钟的事,走到半路,一辆黑色车开过来,袁海坐在驾驶座上,冷着脸跟我说:“你上车。”
我还以为他要学陈柯,结果他只是说:“我有事跟你说。”
车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路程短,由不得他铺垫,我一上车他就直截了当说:“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袁海打断我:“你是不是生气他故意让你妈看见你们做过之后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