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旧恩 藕香食肆 2740 字 2022-09-18

谢青鹤不禁失笑:“你把人都埋在我家门口了,还不想给我知道?”

舒景吃惊地抬头。他很肯定谢青鹤一定是离开羊亭县去了京城,他也很肯定他杀人埋尸的时候绝没有失风,他就是干这一行的,怎么可能出错?谢青鹤既然不在羊亭县,羊亭县也没人知道他做的事,那谢青鹤是怎么知道他把尸体埋在小院南墙下的?

“水是不是烧好了?”谢青鹤蹬上木屐,站了起来,“我先去洗澡,你不妨考虑一下,怎么跟我说。不说肯定是不行,撒谎也得掂量掂量,毕竟……我说不得能算卦呢?骗过我也罢了,若是撒谎被我抓个准,下场你自己想?”

谢青鹤逗贺静和原时安玩儿的时候,会用最简单的梅花易数占卜,三枚铜钱起卦,没有不准的。

舒景跟在小院服侍了好几个月,也被贺静和原时安拉住占了几回,时验时不验。两人都对谢青鹤的准确率非常钦佩。之后谢青鹤才说出了十占十准的秘诀——只占已经发生过的事。

没有发生的事情,即将发生的事情,永远有变数。所以,不可能一定准确。

唯独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已成定局,一占即有。

谢青鹤每次占卜都只占已经发生的事情,对于涉及未来的事情,他就故意使铜钱竖起,忽悠贺静与原时安说天机不可测。这就保准了他的正确率。

这些往事给舒景心中树立起一个牢不可破的印象。

——任何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主人一占即知,且绝不会有任何谬误。

所以,想对主人撒谎,那是最愚蠢的事情。

谢青鹤洗了澡还在盆子里多泡了一会儿,此行京城实在称不上轻松愉快,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洗去一身尘土,慢慢地才觉得舒服了起来。待他更衣出门时,夜风轻抚,褪去了白天的暑热,气候对皮囊的影响低到了极点,他的心情也变得非常好。

舒景给他泡了茶,跪在他的身后,用毛巾给他擦拭湿漉漉的长发,小声说发生过的事。

事情很简单。

下坡往南一条小巷里有一户做豆腐的人家,家里有个刚五岁的小男娃,附近没有适龄的玩伴,他通常都是自己玩。附近街坊都相识,家长忙着做生意,也放心让他到处跑。

这小男娃喜欢到坡上玩,舒景整天没事就坐在门口发呆,一来二去就跟那小男娃熟悉起来。

没多久,小男娃手里总是有各色糖果,还分了一块冬瓜糖给舒景吃。

舒景也没多想。男娃总是比女娃更受宠爱,得到糖果的机会也更多。再是贫苦的人家,也会尽力给男娃吃好穿好。吃了男娃给的冬瓜糖,舒景投桃报李,专门去买了些孩子爱吃的糖块,打算等那男娃来的时候分给他吃。

哪晓得这糖才分了出去没两天,街角篾条店的老板趁空来了,倚在门口跟舒景挤眉弄眼。

“他说,你也好这个?弄上几个小崽子了?”舒景低声说。

谢青鹤喝茶的动作顿了顿,问道:“他弄了几个?”

“很多。他说他都记不清了。据他所说,他十六岁成亲,十七岁有了大儿子,二十岁那年,他发现自己原来不是有问题,而是不喜欢成年女子。他喜欢小孩,特别是小男孩。自己的儿子舍不得动,他就去逗姨姐的儿子。”舒景不敢省略这些往事。他杀的人若不罪大恶极,他怕谢青鹤不肯饶他。

“他姨姐的儿子比他儿子大一岁,刚刚会走路。姨姐带着儿子到他家玩,他的妻子和姨姐一起晒咸菜,他就把姨姐的儿子骗出门去,抱到拐角处……事后就埋在那边林子里。”舒景指了指院子外边,小院地方比较偏僻,再往东走就是成片的树林,没什么人居住。

“姨姐只当儿子走丢了,或是被拍花子带走了,从没怀疑过他。”舒景说。

“这些年他只骗四五岁的孩子,爱哭闹爱说话的都被他杀了,傻一些闷一些家里没人管的,他就留下来多玩几次。他还给奴指了下面裁缝铺的二儿子,小时候也被他欺负过,非但没有告发他,这么多年了,他还常常欺负人家,去铺子里顺个布头,拿些针线,那人也不敢吭声。”

谢青鹤又问道:“他杀了这么多人,为何要来找你坦诚?”

舒景被问得一愣,半晌才说:“以奴愚见,他大概……就是想炫耀一番。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非常自豪。而且,他希望奴和他一起。”

谢青鹤见惯了各种十恶不赦的变态,闻言也有点懵:“他不是只喜欢小男孩?”

“他的意思是,让奴和他一起,再……找那小孩。三个人,一起。”舒景磕磕巴巴地说。

谢青鹤点点头。根据他各种入魔经验,这种神经病的想法是有先例的,各种行为会升级。当他觉得诱哄小男孩的行为不再刺激过瘾之后,他就会寻求更过激的体验。

“奴假装答应了他。但是,奴也不确认,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在说大话。”舒景说。

这份谨慎反倒让谢青鹤有些意外。人们通常对自夸自贬充满怀疑,但是,如果一个人承认自己犯了什么罪,在不涉及替亲人顶罪的情况下,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相信。谁会拿这个撒谎?

舒景对篾条店老板的供述如此谨慎,没有查实之前都不肯相信,这绝不是正常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