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笑道:“曲江池桃花开得正好,愚侄打算与怀玉去看看,春光正好宜踏青。”
张谢氏笑道:“年轻人确实应该多总动,怀玉好生陪着顾贤侄,莫惹他生气,知道吗?”
张怀玉没出声,表情清冷如旧。
气氛有点僵冷,顾青微笑着打圆场:“多谢婶娘关心,怀玉性子虽冷,但内心很温柔,不会惹我生气的。”
张谢氏欲言又止,幽幽一叹却不再说话。
二人向张拯夫妇告辞。
转身那一刹,顾青和张怀玉不经意间看到张拯的表情,苍老,焦虑,还有一丝对大势已去的无可奈何,这一刻的张拯,像极了突然倾家荡产身陷绝望的中年男人,充满了无助。
如果张拯过不去这道坎,恐怕不仅仅是三家店铺的事,一个县令得罪了太子面前的红人,会是怎样的下场?张九章出面都不一定能解决这桩麻烦,作为九卿之一,他的面子在太子面前不一定管用。
一眼瞥过张拯的表情,张怀玉迅速扭过头去,毫不迟疑地离开。
顾青暗叹一声,只好快步跟上她。
…………
走在长安大街上,二人一直沉默,身边人潮汹涌熙熙攘攘,但顾青走在张怀玉身边,却能感受到一阵阵冷意。
走着走着,张怀玉眼眶不觉红了,仍低头沉默地前行,无声的眼泪顺腮而下,狠狠揪扯着顾青的心。
曾经那么潇洒冷静的女人,终究也有悲伤的一面。
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巾递给张怀玉,顾青叹道:“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但求求你莫哭了,看看旁边的路人,都以为我刚揍过你……”
张怀玉嘴角一扯,接过手帕迅速擦干了眼泪,深吸了口气,道:“顾青,我其实对张家真的很痛恨,我恨张家的一切……”
“我母亲被父亲纳为妾室,只是为了求子,因为我母亲的生辰与父亲相合,相士说母亲有宜男之相,于是张家欢天喜地将母亲纳进门……”
“两年以后,我母亲生下我,他一见是个女儿,掉头便走,刚出生的我甚至都没被他抱过,他从此对我们不闻不问,张家偏僻的院落里,只有我们母女相依为命,连个侍候的下人都没有……”
“母亲这一生,就像一件被人在东市买去的物件儿,买回家发现物件儿不对,不合心意,又无法退回给卖家,只好当个破烂扔进不见天日的角落里,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因为这个物件儿随时提醒他曾经的错误,母亲不是他的枕边人,而是他的污点。”
张怀玉越说越激动,身躯不由控制地微微发颤。
“母亲做错了什么?仅仅因为生了个女儿吗?”
见她的情绪已快失控,顾青急忙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拽进一条无人的暗巷里。
“怀玉,不要再回忆了,回忆痛苦的往事是跟自己过不去,以后我陪着你,你不是物件,你是珍宝。”顾青认真地道。
张怀玉无力地靠着墙,擦干了眼泪,目光又变得清冷,忽然自嘲地一笑:“恨了他那么多年,刚才那一刹,又觉得他很可怜,真是贱啊,我连人都杀过,为何偏就狠不下心……”
“顾青,如果不为难的话……”
顾青微笑着接口:“好,我来解决。你开了口,我一定办到。”
…………
与张怀玉道别,顾青回到家中,马上叫来了韩介。
“派几个人去大理司直杜鸿渐门前盯着,如果看到他的车马离府向东宫而去,便马上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