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无奈地道:“末将只知道用最简单的法子做最有效的事,派兵抢地主这个法子难道不简单吗?难道抢不到粮食吗?”
“能,但后患太多,说深了你也不懂,反正不行。”顾青冷着脸道。
众将散去,顾青独自坐在帅帐内,神情怅然。
手下的人才还是不够用,军中将领用来办这些民间的事,用起来很不顺手。
赈济难民的事不算大,可顾青仍然做得手忙脚乱,将来处理整个天下的各种繁琐事,那时不知会有多艰难。
难怪历朝历代的开国帝王在打江山时用武将,治理江山时却让未立寸功的文官来治理,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武将干不了这么细致繁琐的活儿。
顾青今日已深深体会到了。
“手下该有一套稳固的文官体系了……”顾青皱眉喃喃自语。
回到城内的宅子里,皇甫思思如同一阵风似的席卷而来,与顾青打了个照面,招呼都没打便匆匆擦肩而过,直奔大门而去。
顾青愕然道:“啥意思?我已不再是你的小宝贝了么?”
思思停下脚步,转过身走来,狠狠掐了他一把,嗔道:“闺房里的私密话,大庭广众说出来成何体统!”
“啥事那么急,招呼都不打就往外走,咱家商号的化粪池炸了?”
皇甫思思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找的活儿,我忙着联络长安城的各大江南商贾,让他们火速筹集粮食送来长安,今日必须让各大商贾给个准话儿,谁敢阳奉阴违就用军法办他们。”
顾青赞道:“不错,做事就该如此雷厉风行,要不要我派一些亲卫给你壮声势?”
“不必,商号里有伙计呢,再说妾身是跟他们聊事,摆出一副过堂的样子会吓到他们的。”
说完皇甫思思便准备出门,顾青忽然叫住了她。
“与商贾联络过后,你赶紧回来,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公爷您说。”
顾青沉吟片刻,道:“你需要出一趟长安,往河南淮南各州城走一圈,我会出具朝廷公函,你每到一地便召集当地的州官和地主,向他们筹措粮食,以朝廷的名义暂借,给他们打白条,愿意借粮食的可以酌情给予奖励,比如请当今天子给地主家题个字,送个‘良善之家’的牌匾什么的。”
思思惊讶地道:“题个字……他们愿意么?”
顾青微笑道:“有钱有粮却没有官身的人,你不懂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按我说的去做,应该不难。若有那些不配合的地主,你可以用一些雷霆手段杀一儆百。”
皇甫思思迟疑道:“这样做……岂不是跟明抢差不多了?”
顾青正色道:“话不要说得那么直白,虽说实质上是明抢,但我们有遮羞布,还有道德制高点,两者结合起来用,那就不是明抢,而是替天行道,懂吗?”
皇甫思思也是将门出身,对官场上的套路一点即通,于是狠狠白了他一眼,道:“当官的人心眼儿真脏!”
说完皇甫思思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
第二天,长安城莫名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氛围。
许多安西军将士抬出了空箱子立于大街上,并在街道显眼出张贴榜文,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榜文的内容只是阐述城外的难民多么悲惨,多么无依无靠,他们每天在饿死的边缘挣扎,榜文号召全城官员和百姓为难民募捐钱物和粮食。
百姓们还在围观时,安西军陌刀将李嗣业率军匆匆入城,直奔城内官仓而去,一副杀气腾腾要打劫官仓的架势,吓得百姓们纷纷避让。
与此同时,一道以顾青的名义写的奏疏送进了太极宫,奏疏的内容也被有心人迅速在长安城内扩散开来。
顾青奏请削减朝堂官员的俸禄,用以赈济城外难民,这封奏疏的内容完整地被传了出来,总之就是占住了道德的制高点,谁若不愿削减俸禄,谁就是无视难民的死活,谁就是千古罪人。
一道奏疏,用道德为武器,绑架了全城的官员。
许多官员暗暗恨得牙痒痒,却偏偏没有一人敢公开反对。
因为道德这件武器实在太可怕了,全城百姓都在盛赞顾公爷深明大义,舍己为民的同时,谁会那么不知死活站出来反对顾青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