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设在客馆的一处敞轩之中,徐文与“卫道会主”等甫一抵步,一干高手,肃立迎候。
徐文目光转处,一颗心登时狂跳起来,“痛禅和尚”、“修缘师太”、“无情叟”、“丧天翁”、“彩衣罗刹”等全部在场,除“彩轿”不见现踪之外,“卫道会”的特级人物,半个不少。
他暗暗祝祷着,天从人愿!
入轩之后,分两席入座,徐文坐了客位,“卫道会主”居首,“无情叟”与“丧天翁”
并坐下位,“彩衣罗刹”打横,另桌只有两人,是“痛禅和尚”和“修缘师太”,总管古今人在酒菜上了之后,退出轩外。
“痛禅和尚”一桌,是素席,但也十分考究精细,这一边则是水陆杂陈。
徐文猜不出“卫道会主”如今这些巨头设席的原因,但此刻他已无暇去想这些,他想的只是如何猝然施出“五雷珠”,使在场无一漏网。
形势是百分之百有利,现在的问题是自己的安危,一粒“五雷珠”,足够摧毁这敞轩,只是自己如何脱身?
借词离席,出其不意掷出“五雷珠”?
但在场的无一不是当今武林巨擘,只要稍一不慎,露出破绽,甚或举止上使对方起疑,势非功败垂成不可,以后,当然是没有机会了。
如果在席间猝然施袭,绝对成功,但自己就得与敌偕亡,贴上性命……
初时,他只想到快意恩仇,现在他感觉事情仍极辣手。
最主要的,他必须在下手前抖露身分,使仇家了然死因,若糊里糊涂出手,岂非失去了报仇的本意,但,这样一来,会有什么后果呢?对方会先发制人吗?
恍惚中,酒过数巡,他仍沉溺在冥想中。
他必须立刻有所决定,否则良机失去,将悔恨无反。
与敌同归于尽是上策,可说万无一失。
可是,母亲被人劫持,此行成败,不单是为死者报仇,也关系着母亲的安危,自己一死,母子无再见之期,母亲将如何呢?
他不敢朝“痛禅和尚”望一眼,陌生汉子传言,这贼秀是残杀父亲的凶手,他怕不能自制,而在神色中露了破绽。
席间沉默得出奇,谁也不曾开口说话,只有轻微的杯箸之声。
一条红影,悄然人轩,默默地在“修缘”老尼身边坐下。她,正是方紫薇,短短数日,他像变了另外一个人,憔悴得像一朵凋零的残花。
徐文瞥了她的侧影一眼,马上收回目光,心想,她也来凑上一命!
是下手的时候了吗?
徐文只觉一种无形的重压,使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不敢想象一旦“五雷珠”
掷出之后是什么后果,但又不能不想……
忽地,他发觉疏忽了一件大事,于是他开了口:“会主,尚有一位贵宾来到?”
“卫道会主”立即应道:“小友是说上官宏么?”
“是的!”
“他必然会到!”
所有的目光,不期然地扫向徐文,像一支支的利箭,然而他也不以为意了,再过片刻之后,一切将无一存在,有形的,无形的,全趋于幻灭。
他已决定把生死置诸度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任何一个慷慨赴死的武士,他终归是人,人,必然有其人性上的反应,此刻,面临生命的终站,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了许多不同的面影——
惨死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