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堡主明说是练功,其实是暗地里去请高手保镖,请来了两位寸步不离他的身……”
田宏武点了点头,余总管曾说堡里来了两位上宾,怪不得这么久还不见露过脸,原来是
伴着堡主护驾。
丁香探头朝门外张了张,又道:“你望着窗外,听我说,堡主与两位保镖的,一道住在
功房地下室……”
田宏武“啊!”了一声道:“姜师爷被杀,就是在地下室,那地方保险么?”
丁香道:“有两人寸步不离,功房内住的是赵二先生,守住出入口,‘复仇者’本领通
了天,也无法下手呀!”
田宏武道:“那得要住上一百天……”
丁香道:“不,三天内便有分晓,‘复仇者’已传来字柬,说三天内下手。”
田宏武栗声道:“三天内?”
丁香起身道:“好了,现在去看我家小姐,走吧!”
田宏武心头大乱,苦笑着道:“丁香,我去看看她……有什么用处呢?”
丁香道:“你这个人真是的,堡主既然说了,你就去看一趟又打什么紧,难道你会瘦了
几斤不成?走吧!”
田宏武无可奈何,只好起身理了理衣衫,随着丁香去内院。
一路上,他又是紧张,又是惶恐,朱堡主这么做,是暗示了什么?毫无疑问,他不但知
道他女儿痴恋着自己,而且已经默许,但自己的心,已随着小秀子死了,事情发展下去,该
如何应付呢?
退一万步说,自己即使有心谱求凰之曲,还摆着个小师妹,说什么也轮不到她朱媛媛呀!
穿门过户,不久,来到了朱媛媛的绣房门外。
田宏武紧张得额头上冒了冷汗,手脚却有些冰冷。
丁香先进去安排了一下,然后才大声道:“田统领,请进!”
一个大男人,进女人的闺房,的确不是味道,田宏武硬起头皮,掀帘进去,首先感受到
的,是一阵脂粉昧,和淡淡的幽香。房里摆设得十分华丽,使人目眩,但他没心情领略。
进到房里,他有些失措,似乎连手脚都没地方放。
丁香勾起了帐门,只见朱媛媛拥被半坐,人已经消瘦了,脸色呈现出有些苍白,两只失
神的眼,望着空处,似乎根本不知道田宏武来到。田宏武心乱如麻,既尴尬,又窘迫。丁香
抬了抬手,道:“田统领,请走近床边!”
田宏武怔了好一会,才木然挪步过去。
丁香摇着朱媛媛的香肩,道:“小姐,小姐,你看是谁来了?”
朱媛媛毫无反应,依然直眼望着前面,像是个白痴,她真的病得这么厉害?丁香凄凉地
望了田宏武一眼,再次道:“小姐,田统领看你来了,你……不是天天念着他么?”朱媛媛
半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不是锦被在微微起伏,真的像个死人。
田宏武不由有些色酸,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还有着一层微妙的关系。
丁香无可奈何地道:“田统领,您叫小姐看?”
田宏武挣了半天,挣出声音来:“朱姑娘,朱姑娘……你……你……不认识我了?”
声音走了调,听来很刺耳,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
丁香幽凄地道:“这可怎么办?”
一条人影,从妆台后面转了出来,田宏武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
从妆台后面现身的,赫然是堡主朱延年。
田宏武回堡之后,还不曾见过他的面,他似乎忽然苍老了,心理上的威胁,远比肉体上
的痛苦来得巨大。“复仇者”所加诸于他的恐怖,使这一方之霸承受不了。
田宏武定了定神,施礼道:“参见堡主!”
朱延年望了望床上的爱女,又望望田宏武,黯然道:“想不到小女会得上这种怪病?”
接着是一声长叹。
田宏武唯唯,他觉得无话可说,只是想到“复仇者”三天之内,要取这位煊赫人物的性
命,不禁有些心惊胆颤。他能逃得过“复仇者”的杀手么?抑或是他已有了应付之策,要消
灭“复仇者”?
这是丁香私底下透露的秘密,田宏武不但不能说,还不能形之于色。
朱延年勉强扭一丝笑容道:“田统领,欢迎你重返本堡,在这多事之秋,望你能多尽心
力!”
田宏武欠身道:“属下当尽绵薄!”
朱延年点点头,道:“从今天起,你多辛苦些,每晚断黑之后,亲自负责这院子的警
戒。”
田宏武心里明白,恭应了一声:“遵命!”
朱延年怜惜地望了一眼朱媛媛,正色道:“田统领,媛媛自小被纵坏了,有些任性,但
心地善良,我知道她很喜欢你,等她病好了,你……愿意娶她么?”
话问的很率直,田宏武一下子怔住了,他设料到堡主会提出这尴尬的问题,不知道该如
何回答才好?
朱延年接着又道:“我曾问过她,她不在乎你的容貌被毁。”
丁香的眼睛睁得好大,定定地望着田宏武。
田宏武不便一口回绝,想了又想,才期期地道:“多蒙堡主错爱,此事请容属下慢慢考
虑。”
朱延年略一沉吟道:“也好,这是大事,你是该从长考虑,你可以下去了!”
田宏武如释重负地施礼退了出来。
回到卧房,他坐下来深深地想:“堡主要自己负责那小院的警戒,是保护朱媛媛么?照
丁香透露,‘复仇者’三日之内要取堡主的性命,如果碰巧被自己撞上了,‘复仇者’对自
己有再造之恩,不能以怨报德,但职责所在,自己又该如何?”
他觉得自己重回“风堡”任职是错了。
黑名单上没有朱延年的名字,为什么也会接到竹签?“毒胆铁面”马森,也是榜上无名,
为何被杀?难道“复仇者”杀人杀成了瘾,不分青红皂白吗?“复仇者”为什么要救自己,
也是个猜不透的谜。
古墓中,黑衣蒙面人曾说,是受人之托救自己,是句藉口,还是真的?如果是真话,黑
衣蒙面人可能就不是“复仇者”。
他又想到了“凤凰庄”血案,余总管说,下月日圆之日,到古人坟便见分晓,算来为时
已不远,余总管既然知道内清,为什么不肯明告呢?
口口 口口 口口
第一天没有事。
第二天也平安地过去了。
这是第三天,也就是“复仇者”传柬的最后期限,两天没事,这最后一天,无疑地他会
采取行动。
会不会因为戒备严密,而使“复仇者”放弃了行动呢?谁也不知道。
这件事,只有少数的几个有地位的人知道,所以紧张也只限于少数几个人,其余的,一
切如常,严密戒备。
最紧张的是田宏武,打从一清早起,他便坐立不安,因为他还有受“复仇者”大恩这一
层关系,这使他左右为难。
照道理,他该帮助“复仇者”,以符武林中有恩必报的规矩。
照职份,他该善尽克职,尽力护卫朱媛媛。
这是他心里的事,谁也不知道。
朱媛媛的情况没改变,还是像死人多了一口气。
田宏武打白天里,便守伺在她绣房对过的房间里,隔着窗子,他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任何
动静。
堡主躲在练功房的地下室里,不要他去监视练功房,却教他守伺在这里,到底是什么原
因,他一点也不知道。
难道朱媛媛也是“复仇者”要杀的对象?如果是,父女俩应该躲在一道,朱媛媛有什么
特别的安排么?好不容易捱到了日落,丁香送茶水来,田宏武乘机问道:“丁香,堡主为什
么把我安置在这里?”
丁香道:“也许这里很重要!”
田宏武皱眉道:“也许,这话怎么说?”
丁香耸耸肩,道:“我也不明白,只是猜想。”
田宏武吁了口气,道:“小姐情况怎么样?”
丁香蹩额道:“很不好,有发狂的迹象!”
田宏武惊声道:“发狂?”
丁香点点头,黯然道:“这真是祸不单行,早不病,迟不病,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堡里
自从发生了事以后,上上下下,没有片刻安宁。”说完,替田宏武斟亡一杯茶,又道:“田
统领,说真个的,堡主有意要你做他的坦腹东床,这不坏,堡主只有小姐这么一个女儿,将
来你便是继承人……”
田宏武略带责备地道:“丁香,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说这些?”
丁香噘了噘嘴道:“闲话一句。又何必生气,我是关心你呀?将来小姐嫁了你,我……
还不是跟着她一道。”
田宏武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不会答应的!”
丁香道:“为什么?”
由宏武道:“你不会知道的……”
丁香道:“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想问呀,如果知道了,还问个什么劲。”
田宏武沉默了片刻 目注窗外空处,幽幽地道:“我已经是订过亲的人!”
丁香“啊!”了一声,道:“订过亲,她是谁,美么?”
田宏武脱口道:“很美,像你一样有双大眼睛……”
丁香“唔!”了一声,心里不知是在想什么,好半晌才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我
又不美,她现在哪里?”
田宏武收回目光,望着丁香道:“她在一个不可知的地方,不过……那地方将来有一天
我会去,你也会,每一个人都要去。”
丁香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以异样的音调道:“你……是说……她已经死了?”
田宏武凄凉地一笑道:“是的,我无法想象她是什么样子,只记得她有双明亮的大眼
睛……”
丁香颤声道:“这是什么话,我一点也不懂?”
田宏武道:“因为我们是自幼订的亲,离开时,我和她都还小……”
丁香低下了头,好一会才又抬头道:“田统领,你太迂腐了,难道……你要为她守义一
辈子,甘冒无后的大不孝?”
田宏武摆了摆手道:“丁香,你去照料小姐把,我不想谈这些。”
丁香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仅只口唇动了动,闷声不响地出房去了。
空气又回复静寂,但田宏武的心情却又回复紧张,黄昏已经来临,无形的紧张与恐怖,
随着夜色加浓,是好是歹,就看这最后一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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