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了。
余沧海低沉着声音问道:“这一句话,是谁教你问的?”
那女童道:“青城派有一个罗人杰,是道长的弟子罢?他
见人家受了重伤,那受伤的又是个大大的好人,这罗人杰不
去救他,反而上去刺他一剑。你说这罗人杰是不是英雄好汉?
这是不是道长教他的青城派侠义道本事?”这几句话虽是出于
一个小姑娘之口,但她说得爽脆利落,大有咄咄逼人之意。
余沧海无言可答,又厉声道:“到底是谁指使你来问我?
你父亲是华山派的是不是?”
那女童转过了身子,向定逸道:“老师太,他这么吓唬小
姑娘,算不算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算不算英雄好汉?”定逸
叹了口气,道:“这个我可就说不上来了。”
众人愈听愈奇,这小姑娘先前那些话,多半是大人先前
教定了的,但刚才这两句问话,明明是抓住了余沧海的话柄
而发问,讥刺之意,十分辛辣,显是她随机应变,出于己口,
瞧不出她小小年纪,竟这般厉害。
仪琳泪眼模糊之中,看到了这小姑娘苗条的背影,心念
一动:“这个小妹妹我曾经见过的,是在哪里见过的呢?”侧
头一想,登时记起:“是了,昨日回雁楼头,她也在那里。”脑
海之中,昨天的情景逐步自朦胧而清晰起来。
昨日早晨,她被田伯光威逼上楼,酒楼上本有七八张桌
旁坐满了酒客,后来泰山派的二人上前挑战,田伯光砍死了
一人,众酒客吓得一哄而散,酒保也不敢再上来送菜斟酒。可
是在临街的一角之中,一张小桌旁坐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和
尚,另一张小桌旁坐着二人,直到令狐冲被杀,自己抱着他
尸体下楼,那和尚和那二人始终没有离开。当时她心中惊惶
已极,诸种事端纷至沓来,哪有心绪去留神那高大和尚以及
另外两人,此刻见到那女童的背影,与脑海中残留的影子一
加印证,便清清楚楚的记得,昨日坐在小桌旁的二人之中,其
中之一就是这小姑娘。她背向自己,因此只记得她的背影,昨
日她穿的是淡黄衫子,此刻穿的却是绿衫,若不是此刻她背
转身子,说甚么也记不起来。
可是另外一人是谁呢?她只记得那是个男人,那是确定
无疑的,是老是少,甚么打扮,那是甚么都记不得了。还有,
记得当时看到那个和尚端起碗来喝酒,在田伯光给令狐冲骗
得承认落败之时,那大和尚曾哈哈大笑,这小姑娘当时也笑
了的,她清脆的笑声,这时在耳边似乎又响了起来,对,是
她,正是她!
那个大和尚是谁?怎么和尚会喝酒?
仪琳的心神全部沉浸在昨日的情景之中,眼前似乎又出
现了令狐冲的笑脸:他在临死之际,怎样诱骗罗人杰过来,怎
样挺剑刺入敌人小腹。她抱着令狐冲的尸体跌跌撞撞的下楼,
心中一片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胡里胡涂的出了城门,胡
里胡涂的在道上乱走……
只觉得手中所抱的尸体渐渐冷了下去,她一点不觉得沉
重,也不知道悲哀,更不知要将这尸体抱到甚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