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底下,咱们在这里说话再妥当也没有,决不会有第三人听
见。”
乾隆板起脸,一字字低沉的道:“你把我劫持到这里,待
要怎样?”
陈家洛走上两步,望住他脸。乾隆只觉他目光如电,似
乎直看到了自己心里去,不由得慢慢转开了头,隔了半晌,听
得陈家洛道:“哥哥,你到今日还不认我么?”
这句话语音柔和,声调恳切,钻入乾隆耳中,却如晴空
打了个霹雳,他忽地跳起,颤声道:“你……你……你说甚么?”
陈家洛脸色诚挚,缓缓伸手握住他手,说道:“咱们是亲
兄弟亲骨肉。哥哥,你不必再瞒,我甚么都知道啦。”
自从文泰来被救,乾隆就知这个大秘密再也保守不住,但
听陈家洛突然叫自己为“哥哥”,仍不禁震惊万分,登时全身
无力,瘫痪在椅中。
陈家洛道:“你到海宁扫墓,大举修筑海塘,把爸爸姆妈
封为潮神和潮神娘娘,我知你并没忘本。你在这镜子里照照
看。”说着把墙上画旁的一根线一拉,画幅卷起,露出一面大
镜子来。
乾隆站起身来,见镜中自己一身汉装,面目神情,毫无
满洲人的痕迹,再看看站在身旁的陈家洛,两人年岁不同,容
貌却实在颇为肖似,叹了口气,回坐椅中。陈家洛道:“哥哥,
咱兄弟以前互不知情,以致动刀抡枪,骨肉相残,爸爸姆妈
在天之灵,一定很是痛心呢。好在大家并无损伤,并无做下
难以挽救的事来。”
乾隆只觉喉干舌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住,隔
了半晌,说道:“我本来叫你到京里去办事,你自己不肯去。”
见陈家洛转身眼望大江,并不置答,续道:“我已查过,知道
你已中乡试,那好得很啊。凭你才学,会试殿试必可高中,将
来督抚、尚书、大学士,岂有不提拔你之理?这于家于国,对
你对我,都是大有好处,何苦定要不忠不孝,干这种大逆不
道之事。”
陈家洛忽地转身,说道:“哥哥,我没说你不忠不孝,大
逆不道,你反说起我来。”乾隆咦了一声,道:“臣对君尽忠,
叛君则为大逆。我既已为君,又怎说得上不忠?”
陈家洛道:“你明明是汉人,却降了胡虏,这是忠吗?父
母在世之日,你没好好侍奉,父亲在朝廷之日,反而日日向
你跪拜,你于心何安,这是孝么?”乾隆头上汗珠一粒一粒的
渗了出来,低声说道:“我本来不知。是你们红花会已故的首
领于万亭今年春天进宫来,我才听说的,现今我仍是将信将
疑。不过为人子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信错了不过
是愚,否则可是不孝。因此我到海宁来祭墓。”
实则这年春天于万亭偕文泰来入宫,将陈夫人的一封信
交给乾隆,信中详述当时经过,又说他左股有一块朱记,这
是再也确切不过的明证,乾隆已然信了九成。待于万亭走后,
把当年喂奶的乳母廖氏传来,秘密询问。更得悉了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