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狰狞之骸出高崖

“见过真人。”

几名弟子已躬身行礼。

云真人一定是发现了孽池的变动来救他们了,漫长的夜即将过去,他们马上可以逃出生天了!

小禾看了林守溪一眼。

林守溪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他不是。”

小禾嗯了一声,小脸冷若冰霜。

果不其然,云真人的第一句话便让那些行礼的弟子浑身剧颤:

“哦?你们认得我?看来你们是他的弟子了?”

他如云真人那般结跏跌坐,面带微笑,只是脸上带着朽意,于是那本该仙风道骨的笑也成了浮在水面上的油光,腻得令人犯呕。

他睁开了右瞳。

那是一个腐烂生疮的血洞。

弟子们浑身僵硬,他们这才发现,这个云真人的背后散发着滚滚黑气,他的脖颈与手臂上,也泛着淡淡的尸斑。

“你到底是谁?!”弟子悚然发问。

“我是谁?”‘

云真人’陷入苦思,他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淡:“我不知我是谁,但我知这是夺我仙瞳,杀我性命之人,我在临死前刻下了他的容貌,这是怨,是恨,唯有大仇得报方可消解,你们唤我真人,便是他的弟子,得知他尚活着,我很欣喜,真好,真好……”

‘云真人’的话语如同梦呓,他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浓,他翘起一指指向身下的墓碑,说:

“这是我的墓,上面却未书我名,但无妨,以后我也不需要它了,你们于此时到此见证了我的新生,我也会在这群星晦暗之夜赐予你们永恒的死亡,你们可将姓名告知于我,我会为你们刻在这空白的碑上。”

林守溪盯着那黑色衣裳、面色如雪的道人,无法判断他实力的深浅。

‘云真人’也注意到了他,他看着这眉清目秀的少年,饶有兴致道:“你难道就是打开孽池的钥匙?”

他又盯了一会儿,才遗憾摇头,“不,好像不是你……咦,怎么会不是你呢?”

“钥匙?”林守溪不解,“那是什么?”

“当然将我们释放出来的钥匙。”

‘云真人’微笑道:“封印不会平白无故地打破,有东西进入了这片孽池,他身上带着钥匙的魔力……”

林守溪觉得他像是回答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回答。

‘云真人’今夜心情很好,他看着他们茫然的神色,也不吝做更多的解释:

“传说在暮海的青铜门前有一守门之神,神为一苍白巨蛇,守护隐秘之殿,游走于万界而无阻。它是一切‘门’的源头。众神衰亡的时代到来时,它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掷入尘世,那是钥匙,这柄钥匙过去藏于圣君的通明殿中,后失窃,不知所踪……”

“我有幸见过那柄钥匙,记得它的气息。”

‘云真人’露出了痴醉的神色,“那是神的遗物,它可幻化万千,却逃不过仙人的眼,我能感受到它来了,它就在这片孽池里,所有的封印之门齐齐打开恭迎它的来临,可它在哪里呢?这是为我新生送来的礼物吗?”

‘云真人’的话语轻飘飘地回荡着,分不清真假,他四下扫视,看着一众弟子,似乎在寻找他口中的‘钥匙’。

他的目光在林守溪与小禾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摇首叹息。

“钥匙不在你们之中,既然如此,那就杀掉你们吧。”‘云真人’话语冷淡。

他飘然落地,抽出了背上的木剑,眼眸泛起痴色。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不去杀云真人,而要对我们下手?”林守溪问。

“因为你们是他的弟子,杀了你们能让他心痛。”‘云真人’笑着说。

“他不会心痛的。”林守溪说。

“没有关系。”‘云真人’的笑沾染上了一抹疯狂,“反正……我会开心。”

他伸出尖细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痴狂地笑着,他看着小禾,忽然咦了一声,“欸,你的身上好像也有很熟悉的气味,是什么呢……”

小禾剑已出鞘,剑身与鞘摩擦而生的响动吞没了‘云真人’后续的话语,她的曲线在紧身的黑裳下舒展,美妙而充满了爆发力,宛若一头年幼的豹,电光火石间便扑向了敌人,手中剑顺势而挥,弧光冷艳。

林守溪同时出剑,他以巫家剑法的第一式作为起手,长剑一抖,振出风雷之音,挥剑如鞭,他带动数道残影朝着云真人掠去。

“有点意思嘛。”

‘云真人’看着攻来的两人,笑意盎然,左眼透着星星点点的红。

他挥舞木剑迎了上去,与两人斗在了一起。

其余弟子看着眼前黑暗中穿梭的身影与纵横的杀气,面面相觑,然后飞快散开,免得被他们的打斗波及。

他们无比庆幸来到这里之前已将附近的妖怪一杀而空,否则其他妖邪趁隙攻来,他们必将成为妖怪的盘中餐。

‘云真人’是与真正的云真人恶斗过的,他将云真人的一切都复刻了下来,招式与之如出一辙,那是巫家剑法与云守山剑术的变招,也讲究一个干脆利落。

这两个少年在弟子中虽已鹤立鸡群,但这个年纪撑死不过凝丸的苍碧境,能成什么气候?

‘云真人’轻蔑的想法很快遇到了阻力。

他发现,这对少年少女单独来看都不算强大,但合在一起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仿佛他们是从娘胎里就一同练剑的兄妹。

同样,一路杀到这里,他也是林守溪与小禾遇到过的最强之妖。

他们不敢有丝毫分神,手中剑气吞吐,围绕着‘云真人’飞速游走,与他手中的木剑击撞分合,将周遭的空气都震得涟漪四起鸣声不休。

‘云真人’发现,这个少年的境界与剑术皆更高一些,许多招式精妙得让他也想赞叹,但这个少女却是更难缠的!

她能看透自己所有的剑招,哪怕是最微妙的变化也能紧紧抓住。

她的一招一式皆掐着自己巫家剑法的命门,仿佛特意为此演练了数十年!

她到底是巫家的弟子还是巫家的仇敌?

有意思……他心中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