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不断飘零,给古楼戴上了白帽子,给地面铺上了厚毯子。光从厚厚的云层里斜射下来,雪日愈显朦胧。
小语抱着林守溪的脖颈,哭得声嘶力竭,痛彻心扉。
小禾为哭声所染,也感到悲伤,楚妙静静立着,却是露出了温婉的笑。
楚妙环顾四周……说来奇怪,这片府楼明明是近年新建的,但是与她记忆中的宫家相差无几,它们似乎从来不曾被践踏、摧毁,依旧在岁月中凝固着原本的模样,她只要闭上眼,就能回想起当初在这里练剑的场景,彼时的她尚是心怀国仇家恨的小丫头,而如今……如今,连映婵都过了那个年纪了。
小禾侧过头去,见这位楚皇后也泪花盈盈,像要哭了。
她贴心地递去了一张手绢。
许多年前,楚妙躲在石狮子旁哭泣,小语轻轻拍她的肩膀,也递来了一张手绢。
楚妙接过手绢,紧捏手中,泪水从面颊上淌落了下来。
小禾看着不停流泪的楚妙,欲言又止,她不明白,师徒重逢不应是高兴么,为何大家都这般悲伤。
“师父,你去哪了,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啊,你知不知道小语等了多久?”
小语哭得虚弱,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贴在林守溪的耳边说话,小嘴唇嘟囔着,声音委屈极了,“我还以为永远见不到师父了。”
林守溪听得心疼,将小姑娘抱得更紧。
“师父……”
林守溪想要解释很多,譬如他没能找到小语家的位置,譬如他之前险象环生,直至近日才平稳下来,但小语的哭声里,他的一切解释都显得单薄,最后,他只是说:“嗯,都是师父不好,没能找到小语。”
小语的眼泪又委屈地流淌了下去。
她就这样嘤嘤地哭着,哭得眼睛红肿,哭得林守溪肩头一片湿润,她始终抱着林守溪,似是永远也不想松开。
小禾感动之余,再次想起苏希影的预言。
她双臂环胸,走到了小语的面前,板着小脸,一副威严的样子,可不等小禾开口,小语已娇滴滴地启唇,喊了一声:“师娘你好。”
“师娘?”小禾一愣,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师娘?”
“因为师父以前就和我说过,说师娘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温柔的人,我以前还好奇是不是师父骗我,今日见了姐姐,我就知道,姐姐一定是师娘了。”小语稚声稚气地说。
“这……”
小禾听完,已经忘了自己原来想说什么了,这话若是其他人说,她定是不信的,但小语只是个八岁的小丫头,应该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吧……
“嗯,小语真乖,你师父真好运,捡了你这么好的徒弟。”小禾揉了揉头发。
小语乖巧地笑着,像一只被主人抚摸夸奖的小猫。
楚妙也走了过来。
“这位大姐姐是……”小语露出懵懂的神色。
“哦,这位是你师娘的母亲。”林守溪说。
“不是我娘亲。”小禾默默补了一句。
小语似懂非懂地点头,道:“那叫什么好呀,师娘的母亲……师母?”
楚妙可不惯着她,直接一个板栗砸了下来。
“痛……”小语捂着脑袋,皱着唇儿,委屈巴巴。
“岳母大人,你……”
“我怎么了,都八岁了,还口无遮拦,不该打?”楚妙没好气道。
林守溪想要反驳,小语却是拍了拍林守溪的肩,说:“这位大姐姐说得对,犯错了就要挨打,师父可不要瞎护短,小语是懂事的。”
林守溪听了,心一软,更加酸涩,他抱着小语,闭上眼,说:“嗯,小语最懂事了。”
小禾觉得她霎时可爱,也不由去捏她的脸蛋,唯有楚妙冷着脸站在一边,气得胸脯起伏,一副要将这丫头扒拉下来打屁股的架势,吓得小语直往林守溪怀里缩。
“师父……我有很多话想对师父说。”小语说。
“师父也是,有很多话想说。”林守溪抱着她,说:“还能见到小语可真好。”
“师父这一年都去哪了呀?”小语问。
“去了很多地方,历经了很多事,如果小语要听,我慢慢讲给你。”林守溪说。
“圣子大人呢?她去哪了?”小语好奇地问。
“她啊……”林守溪说:“她现在在神守山修行,过两天我带你去见她。”
“好呀。”小语用力点头,又问:“那猫猫呢,小土猫去哪里了呀?”
“三花猫……”
林守溪沉默了一会儿,说:“小猫去游历江湖了,等它想家了,会回来的。”
他也不免担忧起了三花猫。
转眼间,苍碧之王振翅向北,距今已一年有余,生死未卜,他很想去北边看看,但当初以师祖之能都未能寻到它的踪迹,自己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当然,在林守溪与慕师靖担忧之时,三花猫正窝在苍碧之王的心脏里,闭上眼睛,在识海中疯狂写书,今日,她又在识海里重新捏造了一个书册,并在封面上写下了‘圣子受难记第八卷圣子重生’的字样,写完之后,她觉得这个名字太俗了,苦思冥想之后改成了‘我的前世竟是魔教圣女’。
三花猫是孤单的,但它的精神世界是饱满的。
哭过之后,小语继续回到剑坪,与弟子们一同练剑。
林守溪与小禾牵着手在一旁静静等待。
剑坪上,少年少女们舞着剑招,动作整齐划一。
“你看,我没骗你吧,小语的确只是个小丫头。”林守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