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身就不是侍奉人的料,一套常服也被他弄得一团糟,好在新皇气质冷雅,便是衣衫凌乱,也分毫不损姿仪态。
这若是放在从前,巫晏清早已派人打翻谢慈出去。可现在他非但没赶人,反倒态度耐心,冷淡的唇角弯起弧度,长密的眼睫垂下,一副心情不错模样。
外袍的系带再次掉落下来,谢慈心中恼火,正要伸手拾起,手腕却被另一道冰冷的力道握住,抬眸看去,巫晏清耐心有度的牵引着他,声音清而平:“外扣应当穿到这边系上。”
一字一句的引导,牵着谢慈的手将衣衫全部穿好,最后将腰带交给对方,黑眸中显出融融笑意:“还剩下腰封。”
巫晏清张开双臂,任由谢慈圈住他的腰身,束好腰封。
两人姿态亲密,乍一看去,就好似这谢小侯爷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一般。
‘吱呀’,门被推开,侍女们手中端着餐盘鱼贯而入。
她们一个个目不斜视,谢慈却不好意思,觉得耳根都要烧起来了。
羞恼的很,他都及冠了,如今却被人用这等哄小孩的语气替他人穿衣服,实在尴尬难言。
用餐的时候侍女们都退了下去,谢慈这才觉得自在一些。
巫晏清也没叫谢慈帮他布菜,谢慈乐得清闲,桌上的菜基本上都是他喜欢的口味,一餐下来勉强也算顺心。
眼见天色愈发黑沉,谢慈便想着离开了,但是皇帝没有开口,他自然不敢问能不能离开皇宫。
巫晏清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却依旧一言未发。
直到大太监走来,对谢慈恭敬道:“小侯爷,您这段时间便留宿在紫宸殿,请小侯爷移步罢。”
紫宸殿向来默认是皇帝的寝宫,妃子都不能住进其中,更遑论他一个外臣了。
谢慈这下有点慌了,巫晏清虽然没有对他表明什么心思,但对方的做法实在过分暧昧不明,他简直能想到,如果自己住进紫宸殿,日后该被皇城中那些君子士族子弟指着脊梁骨骂了。
骂什么?自然是魅惑君上,不守祖宗规矩。
谢慈咬咬牙,鼓足勇气跪下,也不敢多看皇帝一眼,声音轻颤:“陛下恕罪,谢慈不过一介外臣,如何有幸住入陛下寝殿,这实在不合规矩,臣不敢。”
纨绔眼眶都有些红了,看来是真有些怕,语气软的似一戳就破的胭脂。
巫晏清定定的看着谢慈,他能感觉到谢慈从入宫以来一直显出的抗拒与疏远,他也知道谢慈的性情,应当多给些时间让对方慢慢接受事实。
但谢慈如今待他与从前的殷勤喜爱全然不同,联想起昨日对方口中的‘沈棠之’,简直像极了移情别恋的负心郎。
巫晏清摩挲了一下拇指,眼中的神色慢慢变得漠然,黑色的阴影覆盖着眼睑,他对谢慈慢条斯理道:“谢小侯爷应当明白,在宫中,朕就是规矩,小侯爷若是不愿在紫宸殿就寝,那便日日宿在明德殿吧。”
这话简直更荒唐了,明德殿是皇帝处理政务正事的地方,日日有大臣觐见,谢慈若真宿在此处,那不用骂了,外面直接能直接开始‘清君侧’了。
见谢慈抿着唇不说话,巫晏清手指微顿,心中的躁意愈发难忍。
谢慈在拒绝他,这是从前从未发生过的。
从前的谢慈,哪怕是他无心的夸一句,都会高兴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用说与他同宿一室了。
巫晏清的清雅的眉眼覆着霜雪,他定定的看着对方,声音有几分喑哑:“谢慈,你可还记得你从前嚷嚷着要嫁给朕的事?”
“你与朕已经有过肌肤之亲,朕自然会对你负责。”
谢慈的眼神从茫然到惊恐,最后他腿上一软,下意识的对着巫晏清磕头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谢慈瑟缩着肩膀,觉得不管怎么怕他还是得把话说清楚。
青年一双眼水光潋滟,小心道:“陛下,从前您扮做沈家大郎,臣年幼曾得沈家大郎救助,所以多年来念念不忘,这才对您这般放肆。再者,所谓肌肤之亲,不过是神魂不清时的冒犯行为,陛下不必放在心上,臣绝不会以此要挟。”
巫晏清抿了口茶水,深黑的眼看着谢慈,慢条斯理道:“所以谢小侯爷的意思是当初不过是认错人,你心爱之人并不是朕?一切都是朕的误会一场?”
一旁的大太监吓得面色泛白,倒是谢慈这蠢货,当真点了点头:“对,陛下,这不过是误会一场,您莫要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