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竟然一点儿都不慌?
那边参与闹事的学生已经渐渐多了起来,其他人也放缓了干活的速度,在观望。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这个道理卫无双是知道的。
“不干了?”
又有一批学生撂挑子了。
“放肆!”
随行的助教怒了,上去就是一番呵斥。
可这些学生都是高官子弟,你说这些有毛用。
助教羞红了脸,回头向贾平安求助。
卫无双低声道:“把为首的拿下,你不行……我去。”
我只需一腿。
贾平安认真的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某往日不还手,那只是因为怕伤到你。”
他轻松装个比,然后走了过去。
呵!
卫无双气抖冷。
我打不过你?
你不还手是担心伤到我?
叠州时是谁在床上被我一腿扫倒了。
咦!
想到这个,卫无双就想到了自己当时大腿都露在了外面,贾平安呆呆看着的场景。
羞死了!
“闹什么?”
贾平安的开场白和助教一样。
他神色淡然,不见怒色,“你等可知这养济院造价几何?”
那些闹事的学生不说话,边上有学生说道:“不知道。”
“很诚实。”
贾师傅就喜欢诚实的孩子,微笑道:“某也无需你等知道。那么你等从家里拿了木料和石料来,可知晓它们的价钱。”
众人摇头,一人举手。
这是来拆台的?
贾平安逼视着他,直至他急不可耐的道:“贾参军,某要去茅厕。”
艹!
贾平安还以为他知道价钱。
“科举考试中,国子监的学生考中的几率比贡生要多许多,为何?”
贡生就是通过县试、州试,一步步考上来的地方考生。
“因为你等从小就能有书看,有人教导……而进了国子监之后,陛下更是聘请了大儒来为你等授课……”
这就是优势。
科举在此时依旧只是一个晋升的渠道,直至后来为了打压世家门阀,这才加大了力度。
“你等可知如何为官?”
学生们看着这个少年,有人不禁嗤笑道:“贾参军,算术一道某佩服你,但做官……不是某吹嘘,在场的父祖大多是官员,从小就耳闻目濡,你……真不行。”
卫无双觉得贾平安会生气,然后呵斥此人。
呵呵!
贾师傅只是笑了笑,说道:“每到一地,首要查探,何为查探?官员要亲自下去,下到最偏僻的村子里去,去查问百姓的日子,去询问他们的苦处……”
这个……
有点意思啊!
众人倾听。
“许多官员,一到地方不是说查探民情,而是询问官吏,官吏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这个在此时是常事。
“你等可想做这样的官员?”贾平安指着工地说道:“譬如说,你等下去为官,当地水患严重,要筑堤坝……可你知道造价几何?你可知道一车泥,一块石料的价钱?”
“你不知道,下面的官吏就会上下其手,把一个一千贯的水坝修出两千贯,甚至是三千贯来,你等依旧洋洋自得,觉着自己为百姓做了大好事……”
“退一万步,你说某不做官,可你家业庞大,下面的管事领着大小事,你可知道一只鸡的价钱?你可知道一餐饭的价钱?不知道,你就是被人蒙蔽的傻子!”
贾平安走向工地,“今日某就来给你等上一课,叫做……社会实践。”
“谁来和某一起抬?”
有学生上前,和贾平安一起抬起木料。
马丹!
好重!
贾平安有些吃力。
木料抬到了地头,工匠开始加工……
“你等来看看。”贾平安指着工匠说道:“一根木料,从山中被砍伐而来,那砍伐的人工就是钱,随后运送到地方也是钱,商人贩卖要挣钱,这是第三笔钱……”
“他说这些作甚?”有人不耐烦了。
“在这里,工匠加工,这是一笔钱,随后安装到位,这是一笔钱……最后还得加上工头要挣的钱,至此,一根木料完结。”
“咱们以此类推,一支箭矢需要多少材料?每一种材料从何而来?价钱多少,如何加工……”
他说这个做什么?
卫无双不解。
但……
“这是抽丝剥茧!”一个学生惊呼。
贾平安继续说道:“不管是做官还是做人,当你遇到了问题,不管大小,都可以照此从源头拆解,一一解开,一一分析……”
这便是追溯的手法。
把一个东西,一件事,顺着往源头追溯。
这也是机械修理中的一种重要思路。
这更是一种做事的思路。
为官,你每天会遇到许多事。
怎么解决?
这就是一种重要的方法。
把事情拆开,从源头开始追溯,一一分析。
“可你等若是高高在上,不知道一个宅子的构造,不知道一座堤坝的构造,不知道一件事的经过……这等法子也是无用。”
这是世家门阀的时代。
这等思路……说大些,就是做事的法子。
那些世家门阀都有自家为人处世的妙法,但都秘而不宣,只是传授给子弟。
但贾平安却随口就把这等法子告诉了这些学生。
这份胸襟!
这恩情……
卫无双骇然发现这些学生都齐齐整理衣冠,郑重拱手,“多谢贾参军教诲。”
这一刻,连房梁上的工匠都在拱手,“多谢贾参军教诲。”
后世人尽皆知的道理,在此刻却是秘籍般的存在。
贾平安就随手扔了一个秘籍出去。
宛如扔了一枚炸弹!
……
为白银大盟‘烟灰黯然跌落’加更: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