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还有几个鸡蛋。
他将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他到不是很会做饭,但是在国外念了三年书,多少还是会煮泡面,煎鸡蛋。
起锅的时候,魏枞应从厨房走了出来,看着还站在书架前难以置信的时筠,他倒不是生气,笑:“很不像吗?”
时筠没眼力见地点头了,走了过去:“很不像。”
关于魏枞应是不是文化人的讨论没继续,他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饺子馄饨指给她看:“想吃哪个?还是都下一点?”
“都下点吧。”时筠向来选择不出来这种东西。
一个锅里在等水沸腾,他弯腰从洗碗机里又拿了一个干净的锅出来,往里倒了点油,掌心悬在上方感受了一下锅里的温度,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拿着鸡蛋,往料理台边轻轻一磕,单手打蛋。
滋滋的声音从锅里发出,他调整了一下火的大小,看着蛋清在盛着热油的锅中起泡:“喜欢溏心蛋吗?”
时筠:“我喜欢煎老一点的。”
魏枞应用锅铲小心翼翼地翻动着鸡蛋,听到她这个要求他特意煎久了一点。
那边水开了,他将煎蛋从锅里盛出来之后,小盘子放在了旁边。拿起料理台旁边的速冻水饺和馄饨,往里各下了十五个。
时筠坐在外面的餐桌边,看着厨房里的身影,他没有手忙脚轮,似乎有时候难得也会这么给他自己煮顿速食应付了事。
十分钟之后,他分了两趟将两碗饺子馄饨端了出来,第二趟的时候,手里拿着装煎蛋的盘子和一瓶醋。
还没等他坐下,时筠点菜一般:“有酱油吗?”
魏枞应转身去厨房给她从柜子里找到一瓶还没有开封的酱油。
时筠打开酱油瓶,将酱油和醋一起倒在煎蛋上。
魏枞应看她一大口咬下去,也不嫌齁。他不太爱吃速冻的饺子和馄饨,总觉得里面的馅没有自己家里做的好吃。但可能是刚才真的消耗了体力,十五个饺子和馄饨,他吃得很快。
等他还喝了一口汤,再抬头。时筠的汤碗里还剩下几个饺子,旁边的倒着酱油和醋的碗里还有一整个煎蛋的蛋黄在里面,蛋白已经没了。
魏枞应:“你不吃蛋黄?”
时筠闻声看向旁边的小碗,然后点了点头。
魏枞应又问:“水煮蛋呢?”
时筠摇头:“也不吃蛋黄。”
魏枞应:“咸鸭蛋呢?”
时筠这回点头了:“这个我吃。”
魏枞应大约是来了兴趣:“那混在一起的呢?比如银鱼炖蛋,或是炒蛋之类的。”
时筠将嘴巴里的三鲜饺子咽下去:“这些吃。”
他继续问:“你还有什么好玩的口味吗?”
时筠想了想:“如果是家里做的一盘红烧鸡翅或是一盘红烧鸡腿我吃,但如果是一整只鸡切块之后红烧我就不吃。”
魏枞应被她逗笑了:“那如果是炸鸡块呢?”
时筠:“这个我也吃。”
她说完,对面的人笑得更开心了,她自认为这不是什么搞笑的事情。
“你这个口味挺好玩。”魏枞应说完见她表情似乎不赞同,反问,“没人这么说过?”
时筠摇头。
魏枞应:“那别人怎么说的?”
时筠:“难养。”
不是很友善的词语,魏枞应听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模样变得有些认真专注:“感觉以后要买一个蛋清分离器呢。”
‘以后’。
这是一个有魔力的词。
但是时筠知道,对于魏枞应这样的人,这个词就像是单纯想玩一|夜|情的渣男在第二天分开时许诺傻姑娘晚上给她打电话一样。
他这一类人太擅长用几句话就让一个不入流的故事显得美好。
最后还剩下两个饺子和一个馄饨,皮面已经变得有些发硬发干了,时筠没吃下,浪费掉了。
洗碗机开始工作。
他们两个吃太饱,坐在客厅里。
魏枞应继续了□□开始前组装到一半的模型,时筠继续站在他的书架前,手指落在书脊上,划过一本本书的书名:“居然还有红楼梦。”
魏枞应忙着手里的模型组装,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又低下头继续弄着手里的零件:“我的第一本性启蒙的书。”
时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笑:“贾宝玉初试情。”
好家伙,章节名都还记得。
时筠将手里那本《红楼梦》放回了书架上,替他害臊:“作者能被你气死。”
“这叫做想写出传世佳作必须在里面混入最纯粹的现实。得加入一些贴合实际的情节。”魏枞应打诨。
时筠继续看起了他的书架,上面的书有很多。
“魏枞应。”
魏枞应听到她喊自己,抬头:“嗯?”
她仰着头似乎在找什么书。
时筠:“有诗集吗?或者是情诗合集吗?”
魏枞应放下手里的模型零件,起身,重复了一下她的话:“情诗合集?”
时筠嗯了一声,回过头发现他已经走到了自己旁边。原本就是按照他的身高定制的书架,他找起最上排的书不费吹灰之力。
魏枞应视线扫过书架上的书,从一堆书里抽出一本粉红色的书,书页侧面做了金色,装帧很用心。
他把书递给时筠:“这本里都是情诗。其他的话,没有特别的情诗合集,都是一个诗人所有的收录诗。”
时筠翻开手里那本书:“我先看这本。”
虽然她这么说,魏枞应还是给她找了好几本放在了沙发旁边。将几本书摞在一起,魏枞应看见了正在看书的时筠,她看得很快,那样子仿佛不是在看书,而是在找东西一般一目十行。
不过魏枞应没说什么,将书放好之后,他继续弄他的模型。
等脖子处传来酸意的时候,时筠正好也放下手里那本诗集,看她的表情似乎这本书并不符合她的‘口味’。
魏枞应把拼装好的模型放到了展示架上,看了几眼之后心满意地关上展示柜的移门。
看着沙发上的人,她表情有点失落,不像是看见一本‘不好看’的书应该有的表情。倒像是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时才有的失落,不过魏枞应的注意力倒不是在她不寻常的表情里,他看见了时筠泛红的膝盖。
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造成的。
走到沙发边上,宽厚的掌心搭在她头顶:“去睡觉吗?”
时筠抬头,他的掌心擦过时筠的头发落到她的侧脸上,魏枞应脑子里又蹦出另一个问题:“膝盖疼不疼?”
只是单纯有点红,不是很疼。
时筠从沙发上起来跟着他再一次进了卧室,第一次被抱进来的时候她没有能够好好观察,这会儿环顾四周。
他的卧室就和他的客厅一样。
没几样家具,但是东西很多。
也不知道和他以前在美国念高中是否有关系,卧室带了点美式复古的感觉。
投影仪摆在一大摞书上面,地上摆着好几副装裱了的拼图,纽约客和树木植物园。核桃木的书架上一半是书,一半是香水和饰品。
床头柜上放了一个干净的烟灰缸,烟灰缸下面摊开的书是钱德勒的,硬汉马洛系列。
房间看上去有点乱,但乱里倒是带了些井然有序。
给时筠这种错觉的至少是他房间里没有乱丢的脏衣服,或是半夜在床上睡觉的时候从被子里抖出来一只失去‘伴侣’的不知脏否的硬袜子。
他喜欢在家里摆很多东西。
时筠躺在他那张软得过分的床上,胃里的饺子馄饨还在胃酸里泡澡,或许兴起翻滚两下,在她胃里来一段花样游泳。
时筠原本就有一点认床,这会儿饱腹感很强更睡不着了。她大小就因为体态保持和对身体好一直睡硬板床,当然学校的宿舍条件也没有达到能让她带个席梦思进去的程度,上学之后继续睡木板床,她一时间实在是没办法入睡。
魏枞应玩了一会儿手机,几个发小在的群里在聊天。
向邵远和林枋因为之前那场大雨困在酒吧里,偶遇了结伴的几个美女,这会儿雨停了干脆和美女续了下半场,现在在群里摇人,问有没有去的。
魏枞应刷了一下聊天记录没有回,群里一起装死的还有蒋栩扬。
刷完了聊天记录,他睡意渐起,正要放下手机,旁边传来了好几下翻身的动作。她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翻来覆去,像是床烫屁股。
“怎么了?睡觉还不老实?”魏枞应看了眼手机电量,已经充满了,将充电器拔掉,“你手机要不要充电?”
时筠没有怎么玩,电量还足够。怎么躺都没有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时筠破罐子破摔,平躺着:“你不觉得你的床太软了吗?软床对腰不好。”
魏枞应放平枕头躺下来,听见时筠这话,笑出了声。他侧躺着看着挨着的他的人,她给了他一张侧脸,一张蹙眉就让人觉得‘我见犹怜’的脸。
五官错落有致,魏枞应看着她,突然佩服起自己当时搭讪时筠的正确性。听她说软床对腰不好,他就笑笑,语气里带着些混不吝:“好不好,你有发言权。膝盖都跪得红成这样了,不久?我腰不好?”
时筠听他讲出荤话,抬腿在毯子下轻轻踹了他一脚:“我一本正经和你说话呢。”
“知道了。”魏枞应没躲,任她踢了过来,“那我大半夜去哪里找一张不软的?要不我们去地毯上打地铺?”
总感觉他还是不正经,时筠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魏枞应看她生气了反倒是笑得更开心了,抬手捞起她,将自己一条胳膊伸到她脖子下,一条胳膊搂抱住她:“好了。”
——‘好了’,听着有些哄人的词语。
魏枞应:“那你挑一张你觉得舒服的,睡起来对腰好的床垫发给我,我去买。”
枕着胳膊睡觉浪漫但是不舒服,可是时筠没叫他把胳膊收回去,也没有不准他抱着自己,她半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语气听着染上了一丝倦怠:“我觉得舒服有什么用,你自己去试,然后尽量选硬的。”
“我自己去试?”魏枞应逗她,“这哪儿能够啊,以后你不过来睡了?”
又是‘以后’这词。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玻璃上还挂着雨珠,这个‘以后’就像是带着雨后植物的味道,闻着清新,但一口咬下去发现里面返潮发软生霉了。
魏枞应逗完她,见时筠没回答,撑起身子凑过去看她的表情,入睡前放松的表情,魏枞应报复似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时筠没在意,他躺回自己身后的时候嘟哝了一句,她没听清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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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筠虽然觉得他的床很不舒服,但还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七点多。眼睛勉强睁开,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软床垫睡得她身上不舒服。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她翻了一个身,胳膊打到了旁边的人。
他挨了时筠那一下,有些不悦地睁开眼睛,表情不太好,但也没有说什么。将被子往上扯了扯,随后继续闭眼睡觉。
卧室里的空调开了一个晚上,电器运作的声音不大,十一楼的位置听不太清楼下的吵闹。隔壁的邻居开关门离开了,那户人家似乎有一个小孩,妈妈站在电梯门口吆喝着什么,大约是催磨叽磨蹭的小孩快一点,电梯马上就要来了。
床垫松软,枕头也软。枕头还有些高,睡得时筠脑袋疼,她抬头将枕头扯掉,翻了个身面朝着他。
魏枞应眼睛很好看,桃花眼。双眼皮也很明显,不知道是不是用了睫毛生长液,下睫毛和上睫毛都很长。
时筠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每次看他,时筠还是会愣神好久。
小夜灯开了一整夜了,现在灯光和窗帘透进来的光交汇融合。
昨天夜里魏枞应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胳膊抽回去了,这会儿他趴在床上,两条胳膊伸在枕头下面,半张脸陷在枕芯里,男生似乎都很喜欢这个睡姿。
时筠看着他那张脸,看了好久。
注意到了他一小撮头发卷翘,立在空中。
像是扎了一个小辫子。
房间里一切都很安静,投影仪上落了一些细小的灰尘,万千心血的文字沉默不语地躺在纸张上,房间里的一切都缄默,只有他们两个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时筠抬手将那一小撮头发按了回去,大功告成之后,她手还没有来得及缩回被窝里,时筠发现他醒了。
魏枞应手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时筠脸贴合着他的睡衣,他刚睡醒,声音有点低还有点沙,小胡渣从下巴冒出来,蹭着时筠脸颊,又痒又疼。掌心扣着她肩头,魏枞应摸到肩膀凉凉的,将被子往她那里扯。
时筠挣扎了一下,结果他抱得更紧了:“不困了?”
“不困。”时筠不太能睡好回笼觉,原本这也是她正常起床的时间。
但是压在她身上的那两条胳膊的主人似乎不这么想,他始终贯彻,闭眼不讲话,就能入睡。
这是入睡困难者没有办法达成共鸣的一点。
不过可能真的有点累了,时筠闭眼躺了没一会儿真的又睡着了。
再醒来旁边没人了,她脑袋下枕着一个东西,明明她那时候把枕头拿掉了,时筠打着哈欠扭头看,是几件衣服,整整齐齐叠好了垫在她脑袋下面。
紧闭的卧室门打开了,魏枞应站在门口,似乎没打算进来,看见床上的人半梦半醒地回头看他,魏枞应将房门彻底打开了,站在床尾:“早饭好了,闻见香味了吗?”
时筠吸了吸鼻子,然后摇头。她倒不是一个起床特别困难的人,也因为在他这儿,她不好意思赖床,一边哈欠还打着,一边朝着卧室门口走过去。
等时筠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她的瞌睡虫彻底没了。穿着大了好几号的拖鞋往外走,魏枞应已经坐在了餐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