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她日思夜念的就是自己的娘老子。可后来却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卷进了皇上和十四爷的感情纠葛之中,从此竟连家也都忘记了。此刻,娘的面容好像就在眼前晃动,引娣的心像被针刺着了一般,面孔也变得十分苍白。这个自己从不认识的姓高的,究竟是谁?他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从远处走过来几个人,像是十三爷和方先生,他俩后边还跟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引娣现在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听,便对那小宫女春燕说:“我头晕得很,就在里头歇一会儿。万岁要是问着,你替我禀告一声好了。”说罢,就回到自己的住处。她躺在床上,却又不能入睡。辗转反侧之下,更是越想越苦。泪水潸潸流下,满枕头全都打湿了。
那个小宫女说的“大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征西大将军岳钟麒。十三爷来到这里时,他已用过了皇上御赐的膳食,在和皇上等人一齐说话了。允祥照规矩给皇上行了大礼,皇上却高兴他说:“十三弟,多时不见你这样精神了,朕心里着实安定了不少。朕也早就说过,你进来见朕是不准行大礼的,你怎么不听呢?快,都坐下来吧。”
允祥走上前去,拍着岳钟麒的肩头说:“钟麒大将军,你怎么活得这样结实?我小的时候见你时,你就是这个模样,现在竟然一点儿都没变,难道你是吃了长生不老的药吗?”
岳钟麒笑容可掬地说:“十三爷,您取笑了,奴才怎能不老呢?奴才在外头一直惦记着您,听人说,您病得很重。现在当面看起来,竟是一点也不相干!只是面容稍稍有些清减而已。十三爷,您还得好好保重啊!”
雍正的心情今天特别地好,他高兴地说:“平常日子里,说要开个御前会议,连人都凑不齐。今天可真好,所有该到的人全都来了,朕心里实在是满意。岳钟麒刚才说,去年四川稻子大熟,是百年不遇的好年景。还说,圣祖爷亲自培育的‘一穗传’双季稻,也比平常年景多收了两成。他如今是兵精粮足,厉兵秣马,单等朕一声令下,就要挥师西进了。朕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能不兴奋吗?”
岳钟麒的脸上泛着红光,他底气十足地说:“四川的存粮足够一年的军用。奴才身受两世国恩,不敢不用心练兵。到秋天新粮下来时,奴才再请万岁从李卫那里调拨一百万石粮,就可移兵西宁,待来春草肥时击鼓西进。策零阿拉布坦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挡不住我天兵讨伐的。”
雍正笑着打断了岳钟麒的话说:“今天咱们不议军事。朕怎么也想不到,十三弟竟然康复得这样快。十三弟,这位想必就是你说的贾先生了?”
贾士芳进来时,是随着大家一道被皇上“赐座”的。现在听皇上问到自己头上,连忙跪下叩头说:“道士草野黄冠,圣化治道之余流而已。不敢谬承‘先生’之尊号,皇上过誉了。”
雍正却不冷不热地一笑说:“只要有真本领,就称做先生又有何妨呢?请问你的道号怎么称呼?”
“贫道道号紫微真人。”
“啊,好大的名字!”
贾士芳连连叩头说:“贫道自生人世就命犯华盖,父母有缘得遇异人,才得以《易经》演先天之数点化。我若不从道,则将克尽全家七口,自己也将沧为饿殍。如著舍身三清,则为紫微星前的执拂清风使者。所以贫道从三岁时起,就斩断人间尘缘,上了江西龙虎山,师父又替我取名叫‘紫微’。贫道虽有些小术小道,其实盛名难符,常自愧作,畏命而敬数。所以,这道号是从来也不肯对外人讲的。”
“哦,原来如此。那个替你推造命的人是谁呢?”
贾士芳把头在青砖地上碰得山响,却始终不说一句话。雍正知道他这是不愿意说出来,就叹了一口气说:“既不能明言,也就罢了。你很有些本领,也治好过不少人的病。怡亲王和李卫的咳喘都经你治得大有起色,他们也都夸你是位有道之人哪!”
“啊,那是怡亲王和李大人自身的造化,又托了皇上的福份,贫道不敢贪天之功。”
岳钟麒早就想走了。他是因为吃了皇上赐的御筵,才跟着进来谢恩的,怎么能在这里听道士这天南地北的胡扯呢?这时,见皇上有了话缝,便连忙起身说:“回皇上,奴才营里还有点小事要办,六部里也要去走动走动。主子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要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