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耶气笑了,“守着他打了个盹儿?我的身边有父亲的耳目,此地乃绝密之所,每次我必定单独前来。这五日来我要你们足不出户,膳食用的都是贮存的干粮。除了你们,还有谁能动这具傀儡?”
幕僚冷汗涔涔,“殿下冤枉,殿下要我等造三具超一品肉傀儡,一具殿下留作己用,另两具存于工坊冰窖。我们若存心使坏,自当三具尽毁,没道理只毁一具,徒惹殿下苛责啊!”
“是啊是啊,”另一个工人膝行向前,慌忙磕头,“殿下明鉴,真不关我们的事儿。如今边都陷落,我们都指着殿下活命啊!”
白若耶神色复杂,半张脸罩在阴影里,阴翳密布。他们说的有理,这些工人跟了她许久,苏如晦复生的超一品肉傀儡就出自他们之手,她知道他们的忠心。难道有人夜半潜入?可是为何独独毁这一具傀儡?她不曾告诉过任何人这具傀儡要给谁用。白若耶心头满是阴霾,额头再次隐隐作痛。她回过身,从腰囊里取出药丸,服了几颗,问:“另一具傀儡呢?”
“已照着殿下的吩咐,昨儿夜半插上灵石,经由法门送进‘石巢’了。现在该是醒了,殿下要去看看么?”
白若耶挥挥手,命法门秘术者前来,送他们去云州江宅,严加看管。她回到地面,卫队在大街拐角等她。妖侍牵来傀儡马,她领着卫队策马离开。走出去不远,后方爆炸声起,地下工坊消失在火焰中。
一路北行,满地死尸,鲜血流入路边的沟渠,汇作蜿蜒的溪流。边都的杀戮持续了整整五天,妖物们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将那些藏匿在井底、地窖、墙壁夹层里的人类找出来,咬断头颅,开膛破腹。昔日繁华的街面已成炼狱,缺胳膊少腿的尸体挂在门梁上,地上还有许多断了的胳膊,肉被啃完了,剩下森森白骨,蚊蝇嗡嗡集聚。
白若耶策马而过,深深蹙着眉,望着街上那些腐烂的死尸。
因为妖族王城降临,边都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顺康坊的南大街为王城的黑石塔群取代,清河坊的行驿被圣女宗庙压得粉碎。大部分黑石建筑在降临时受到损毁,许多高层楼台发生了坍塌。这也没有办法,王城和边都相撞,王城的石质建筑已经取得了完全的优势。唯一完整保留的是边都宫城,空荡荡的王城废墟降临在这里,那里本是雪境天门,二十年前,苏观雨把天门四周方圆十里地夷为平地。
前方拐角忽然跑出一只雪地巨蜥,它追逐着一群浑身是血的凡人,人们跌跌撞撞,嘶声惨叫。
白若耶抽出长鞭,打在巨蜥面前。巨蜥立时停了步,恭敬地低下头颅。
“殿下。”
“滚。”白若耶冷冷道。
巨蜥对那唾手可得的食物恋恋不舍,三步两回头地走了。人群挤在在白若耶马前,低声恸哭。中间有个人似乎认出了白若耶,扑倒在地上,“江……江大人?是您吗江大人?求您救救小的一家,小的卖过烧饼给您,您还记得吗?”
白若耶沉默地看着他们,后头一个犬妖侍卫策马停在她身侧,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他低声道,“宫中传出流言,王似乎觉得您在人间待得太久了……”犬妖侍卫欲言又止,垂着脑袋不再吭声。
过了半晌,白若耶扔了把匕首给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