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茹看他神情,颇为担心,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掌门师兄他不过是一时太过焦虑,所以才……’
田不易猛然抬头,大声打断道:‘他若是当真太过焦虑,便是骂我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在乎了?’
苏茹低头,但是又迅速抬起,面上有惊愕之色,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田不易口中咕哝不止,快步在守静堂中来回走着,面上神情越来越是焦躁不安,更隐隐有一丝担忧之色。
苏茹担心更甚,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快点说啊!’
田不易走到苏茹面前,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这些日子以来,道玄师兄多次招我和水月前去,反覆叮嘱要门下弟子千万保守秘密,这原本无可厚非。但近几次来,我看道玄师兄已经越来越不对劲了。’
苏茹怔了一下,道:‘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
田不易皱眉道:‘在你以往,可曾记得道玄师兄轻易骂过人么?’
苏茹默然,良久摇头道:‘掌门师兄道行高深,品行端厚,喜怒不形于色,哪里会轻易生气骂人。’
田不易点头道:‘不错,便是如此了,连你也知道这一点。但是此番大战之后,道玄师兄他性子似乎大变,越来越是急躁,这几次将我与水月唤去,叮嘱一下也就算了,却偏偏每次开始都和颜悦色,到最后竟然都是不知为何,因为一点点莫名其妙小事就大怒起来,或辱骂,或迁怒,总之……’
他摇了摇头,慢慢抬眼向苏茹看去,迟疑片刻,走近苏茹跟前,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道玄师兄他在与兽神大战之中已经被诛仙剑的剑灵戾气反噬,所以才……’
苏茹脸色一变,急道:‘住口。’说着快步走到守静堂外,向左右张望一眼,确定无人之后,走回来对田不易低声道:‘此乃我青云门密事,你、你可不能随口乱说!’
田不易叹息一声,道:‘此事关系何等重大,我如何敢信口胡言。但前番大战之中,道玄师兄为求必胜,不顾我再三劝阻,强开历代祖师封印青云七脉灵气之天机印,使诛仙古剑威力大增。只是我每每念及前代祖师留下遗命,备言这诛仙古剑戾气太烈,杀气逆天,似为不祥之物,便无法视若等闲。我今日回来时候,在通天峰与水月分别,虽然我二人向来不和,但临别时相望,却仿佛觉得心有所感。我料那水月,必定心中也是和我一样想法的,只是此事关系太大,我们二人都不敢说出来罢了。’
苏茹沉默许久,语声微涩,道:‘虽然如此,但说到底还在诛仙古剑之上。如今诛仙已毁,掌门师兄就算不幸受害,但一来没有源头,二来他道行通神,只要时日一久,多半也会渐渐醒悟过来,自行化解的罢!’
田不易面上沉重之色丝毫不见减退,淡淡道:‘希望如此了,否则,以他身为青云之尊,万一有个好歹,这青云门上下……真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苏茹想了想,随即无奈叹息,颓然道:‘罢了,这也不是我们如今可以管得了的事,你也不用太过烦恼。还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了,诛仙古剑损毁之后,怎么处置的?’
田不易沉吟了一下,道:‘此事我原有向一位知情的长门师兄打听过,听说当日道玄师兄当场训斥所有人不得外泄之后,立刻将断成两截的诛仙剑拾起,同时走入幻月洞府,并不许任何人再进入幻月洞府禁地之中。所以时至今日,谁也不知道那柄诛仙古剑到底怎么样了?或许,还有希望修好?’
田不易自顾自说了最后一句,却随即摇头苦笑,显然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样的事。苦笑两声,他随口道:‘那剑我们是顾不上了,倒是今天去通天峰,除了挨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臭骂之外,还听说了一件怪事。’
苏茹一怔,道:‘什么怪事?’
田不易耸了耸肩膀,道:‘说来你也不会相信,前番大战,战死了多少弟子长老,如今在通天峰玉清殿上公祭。可是我们那位道玄师兄在玉清殿上每日不过露那么一回脸,便不见踪影,反而是天天跑到后山祖师祠堂那里为人守灵,你说奇怪不奇怪?’
苏茹一呆,讶道:‘守灵,祖师祠堂那里怎么了,莫非是哪位前辈长老过世了?’
田不易摇了摇头,冷笑道:‘哪里是什么长老,我听几个长门小弟子偷偷议论,其实是一个数十年来看守打扫祖师祠堂的老头,不知怎么恰好在那天死了。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只知道道玄师兄知道此事之后,一时呆若木鸡,一会却暴跳如雷,听说还不知怎么失魂落魄了数日,末了他竟然坚持将这个老头灵位放进了祖师祠堂,但是最奇怪的却是,他放进祖师祠堂里面的那个灵位牌上,竟然是一片空白!’
苏茹越听越是糊涂,心中更是惊愕不已,摇头道:‘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掌门师兄他真的、真的有些糊涂了么?’
田不易冷笑,道:‘他有没有糊涂没人知道,反正有人劝过他,他却执意不听。而且放着玉清殿上那些弟子灵位他不去好好看看,反是跑去祖师祠堂里看着那个空白灵位发呆。这个样子下去,我看这个青云门,迟早要出事,迟早要毁在他的手上了……’
苏茹默然无语,半晌之后,幽幽叹息一声,向着守静堂外看了出去,只见这寂寥午后,外面也是空空荡荡,只有远处青天蔚蓝。
山风吹过,隐约传来了后山的竹涛声,却不知怎么,反更是增添了几分寂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