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真再睁开眼睛,是在急诊室。
眼前一阵阵的眩晕给她的世界笼了一层浓雾,模糊间只觉得身边有人在不断走来走去,杂乱的交谈声和仪器的呜鸣声一齐刺得她两边太阳穴生疼。
有只微凉的大手探过来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后颈被人温柔地托起,跟着,她便像一具人体模型,被那只手轻松地抬了起来。
纸杯里的热水温度正好,言真喝了两口,含混着咽下那人递来的药片,意识昏沉间,她咕哝了一声“外婆,我好难受。”
面前的人没有听见,凑过来了一些,言真嗅到一股陌生的味道。
像在衣柜里挂了很久,木头的气味渗入了布料,混合着一点点海水的冷涩。好特别的味道。
言真来不及细想,倒头睡下去的时候,那股味道包围着她,像被冻水浸泡的鱼鱼回归了温暖的海,言真舒适地依偎在他怀里,唔哝着:“外婆,你多抱抱我吧。”
端着纸杯的手在半空凝滞片刻,随即缓缓将她环住,后颈的大手移向言真消瘦的肩头,轻柔拍抚的节奏如同一首安眠曲,指引着她去往梦境深处。
直到怀里人的呼吸逐渐平稳,他将言真放回床上。乌黑的发丝在纯白的枕套上散开,长而蜷曲的睫毛随着呼吸的幅度轻轻颤动,即便昏睡过去也还倔强地抿着唇角,言真苍白的脸色脆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抱紧。
病床边的少年俯下身去,修长的食指勾开散落在她脸颊边的黑发,蕴着无尽淡漠的眉眼间此时泄出的温柔与迷恋正闪烁着和软的光亮。
耀眼无比。
他勾起唇角,笑了。
……
言真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周围拉着帘子,隔壁床的床头灯光线从帘子上方的镂空里透过来,言真就着这丝光亮,花了两秒回忆她在哪里,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左手在输液,言真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右手也不能动。
她惊诧望去,却见一陌生的美少年正趴在她床边,侧脸枕在胳膊上,双手一上一下将她的右手包裹着。
言真一惊。
她一动,言执醒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弹起来,他急切地循着言真的视线望过来,四目相接的刹那,言真有片刻地愣神。
这少年……真好看啊。
见她醒了,言执眼睛亮起来,脸上露出欣喜,他做了个什么手势,言真没看懂,随即他松开她的手,温暖消失,但很快,又出现在额头。
他倾身过来探她额上的温度,温凉的掌心贴上来的瞬间,言真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不等她说什么,言执又兴奋地比着手语:你没有发烧了,太好了。我去叫医生来。
他手语比得飞快,言真眼花缭乱的,恍惚间只觉得有只鸽子在她眼前扑棱着翅膀。
离开前,他将床头的灯打开。
惨淡的白光在他脸上一晃,言真混沌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
他是言执。
是她早上刚刚去孤儿院领回来的……弟弟。
在言忠被推进去火化的时候,她晕倒了,是他送她来医院的。
那之前梦境里的……也是他吗?
怔忪间,言执带来了医护。
一番查体过后,急诊医生告知言真输完液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