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说给叔墨,那三少夫人比起两个嫂子来,各方面条件就又要输了一筹啦。蕙娘眼神一凝,“说起来,娘的娘家,和倪家也是沾亲带故的……难道,这门亲事,还是她亲自为叔墨物色的?”
“这就不大清楚了。”绿松说,“不过,几个兄弟,似乎也都是因为这个被叫过去的,还有两位姑娘,也就顺便跟着见一见亲戚了。”
这样一说,倒是什么都能解释清楚了。蕙娘似笑非笑,“娘也算是疼三弟的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还特许他见上一面。”
她不再介意达家的来意,而是让绿松坐下来,“正月里,当归特地来给我请了几次安,问了几次好。你跟在我身边,也见了他一两次,心里觉得如何?”
绿松没有说话,蕙娘叹了口气,“大姑娘,你到底要挑到什么时候,当归不行,陈皮也看不上。再这样挑下去,人都要老啦。难道和江妈妈一样,老了以后做个燕喜嬷嬷度日?”
没等绿松回话,她就半强迫地下了结论,“这可不成,我还等着你成亲以后,做我的管家娘子呢——最好还是快些生个娃娃,有了娃娃,你就能做二小子的养娘了……”
以蕙娘的为人,能把话说到这里,已经算是非常给绿松面子了。绿松垂下头去,轻声道,“那就由您给我做主,您觉得当归好……那就是他吧。”
她现在这个态度,就算和当归成了亲,恐怕夫妻之间也不会太和谐。蕙娘有点生气,“你能自己挑人,已经要比你主子幸运了,这份福气得来不易,还要这样糟蹋……你回去好好想想,想不明白,就别到我跟前来。”
这个倔丫头,居然还回了蕙娘一句,“可您现在和姑爷,不也是和和美美的,一天见不着他,您就不得劲儿……”
蕙娘城府再深,至此也不禁眉立,绿松不言声,跪下来给蕙娘磕了个头,转身就要退出去,人都到门口了,蕙娘一声断喝。“你回来!”
她换了口气,“别人不明白我,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从冲粹园出来,我是珍珠离了蚌母,心里慌得都踩不到地了。你常常为你姑爷说好话,可你想着没有,就因为他一点都不配合,平时根本就不管内事,这都快一年了,咱们在府里,连个知心人都没有。元月好说是没有回去,不然,在爷爷跟前,我简直都没法交待……”
国公府水太深,三个长辈连带大哥大嫂,甚至连底下弟妹都不是省油的灯。新嫁娘携巨额陪嫁进门,哪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要收买人心,手段难道不多?可立雪院硬是全忍住没使,放长线钓大鱼,从仆役们的婚配开始,渐渐地就融进府中去。也因为如此,姑娘对身边陪嫁们的婚事,是特别上心的。可到了如今,也就说成了石英、孔雀两门亲事,事关权家生意的陈皮、当归,根本就没能在蕙娘的陪嫁里找到各方面都相配的可心人。人家虽然是权神医手底下出身,可谁也没说他们不能投靠别人。姑娘又承诺了姑爷半年不能出手,想必半年以后,姑爷也一定会事事掣肘,不让姑娘放开手脚……能不能把这两个年轻管事笼络过来,几乎就关系到了昌盛隆一案的真相……
到底是昨晚刚刚采补过阳气,今日姑娘这一番话,说得真是精彩,绿松真有点过意不去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反而挑剔起蕙娘来了。“就跟在您身边见了几面,这哪看得出为人。怎么说,也得说几句话……才能定夺吧?”
她一个做丫头的挑剔主子,主子还被挑剔得唇角含笑,蕙娘往后一靠,“你肯发话就好,死妮子,害我揣着孩子,还为你多操了多少心!以后你出嫁,打发给你的陪嫁箱笼,就比石英少!”
绿松微微笑,看着一点都不在乎,她站起身又要出屋子,蕙娘还喊她呢,“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老要走。”
“姑爷回来了,我再待着,碍眼。”绿松指了指窗外,她掀起帘子,给权仲白行礼,“姑爷。”
说着,就撂下帘子出了屋门。蕙娘靠在炕上坐着,见到权仲白,不知怎么,她有点脸红,竟不能直视相公,“回来啦。”
权仲白自己解开大氅,拍了拍上头的雪痕,忙忙碌碌地,也没有直视蕙娘,“嗯,是小牛美人请去扶脉……她又有喜了。”
这个又字,很见文章。小牛美人进宫也没有多久,膝下犹虚,似乎也没有小产过。蕙娘一时,不禁一怔,她忘却了羞涩。“这件事,同家里说了没有?”
“暂时都不要往外透露。”权仲白在她身边盘腿坐下,拿过蕙娘的手摸了摸脉门。“哦,脉象挺好,看来,孩子没受什么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