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像是神仙难救!中了神仙难救的人,虽然也死得很快,但是不会死得如此热闹的。
“药渣还留着没有?”权仲白眉头紧皱,一头又不禁埋怨蕙娘,“唉,这都多久的事了,只怕是药力尽失!你应该一进门就和我说清的,那时候说不定还能尝出点什么来。”
焦清蕙不说话,只拿眼睛看着权仲白,权仲白没好气,“怎么,我说得难道不对?我知道你当时心里恨我,恨我不愿意娶你。但是安稳活着重要,还是斗那一口气重要?”
“有些事,是比我的命还重要的。”她一抬头,倒是答得傲。权仲白恨不得掐住那条细白的脖颈摇一摇,他咬着牙道,“你还说你不矫情!”
这药渣当然没有丢,但却为焦阁老收藏,派人去要,也是天明后的事了。虽说焦清蕙可能另有想法,但权仲白既然已经知道详情,他不能不把这件事揽到自己头上来,两人靠在床头,由他盘问了矫情许多当时的细节,连前后时间都问得清楚明白了,他自己方沉吟着道,“昌盛隆是和我们家有生意往来,大秦的冬虫夏草,几乎是我们权家独门垄断,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你要说昌盛隆背后有没有权家的股,那我可以告诉你,没有。我们家和昌盛隆完全是生意往来,要走昌盛隆的线,往你的药材里动手脚,这也太不靠谱了。可以出纰漏的地方很多……我要是你,倒会更顾虑宜春票号。”
焦清蕙神色一动,“乔家——有这么大能耐吗?”
“还得看手法。”权仲白说,这件事也的确令他疑云满腹,“手法不太像啊……”
他和清蕙一样,没有成形的想法,是不愿说出口来的。眼看夜过三更,两人也就各自躺下,权仲白瞪着帐顶,还在想心事,身边焦清蕙是翻了一个身,又翻了另一个身,看起来,是还有心事没有出口,要她自己主动来说,又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还是有点闹心?”山不来就我,只能我去就山,权仲白现在也多少明白自己该如何同矫情相处了,对一个如此聪明的女人来说,宽泛的安慰除了让她看不起你之外,并无任何作用,能打动她的,还是务实的分析,他放宽了声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你身手不错,权家周围又有重重把守,刺杀你怕是痴人说梦。要对你下毒,下在吃食里,你尝得出来,下在药里,我尝得出来……不论此人在府内还是府外,要动你的性命,已经很难再找到机会了。”
这可信的剖析,倒是真取悦了焦清蕙,她翻到他怀里来,玩着他睡袍上的纽绊,“也不是害怕这个……就是在想,这要是最后查到了府内人,你会不会又要怪我了。”
权仲白不禁失笑,“你这个人真正奇怪,难道我还要怪你没被害死?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帮亲不帮理?”
他的声调也沉了一点,“你放心吧……查到是谁,自然要让他得到应有的下场,不管是府内还是府外,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焦清蕙过了许久,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话里却似乎并不太高兴,权仲白有点纳闷,“怎么?”
话一问出口,他自己也想了起来:焦阁老现在还在打麻家的官司呢……
这种事,牵扯到权仲白立身于世的原则,他可以不去干涉别人的做法,甚至不去抨击,但要他发违心之语,那却不能,因此明知似乎有指桑骂槐的嫌疑,不是在安慰焦清蕙,而是在村她了,他也只能沉默不语,两人默默相望,一时均都没有说话。本来有点温情的气氛,迅速又冰冷了下去。
过了一会,焦清蕙开口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根本就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她依然是软玉温香,在他怀中依偎,可声音却冷得出奇。“只有在双方实力相当时,才能偶然实现。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只有赢家才能对着输家的墓碑讲道理,我不知道害我的人是谁,可我挺佩服他,他毕竟险些把我击败……可只要他没有能杀得了我,总有一日我是会翻盘,我是会将他给打败的。这里头没有公理什么事儿,只有血淋淋的输和赢。”
对住她倔强而冰冷的眼神,权仲白有很多话想讲,但时辰真的已经很晚了,他明天还有不少事要做。再说,小小年纪就在生死边缘打了个转,性子会偏激一点,也数人之常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还是先睡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