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章

天下之大,何处没有阴谋诡计,只怕每一日,都有大大小小的计谋酝酿、实施、破产。即使如今天子身体不适,朝野间风起云涌,中朝大臣们,台面下的动作又多了起来,但时间依然也不会为任何停留,一转眼便是数日过去,权季青依然是鸿飞冥冥、杳无音讯。即使是良国公亦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深藏不露,这一次平地失踪,动用的只怕也并非是鸾台会的力量,要短时间内找出他的下落,只怕是有些难了。

蕙娘如今既然得到权家上下内外的认可,真正成为了下一代的领军物,当家也就不再避讳,虽说权家真正的核心密事,她还未够资格参与,甚至连鸾台会的权力构成、内部机构乃至潜藏的脉力量,她都还是一无所知,只算是个刚入门的初哥。但太夫、权夫,也不再把那些内宅当家主母有资格与闻的事瞒住蕙娘,这几日来,茶余饭后闲谈时,都渐渐将一些家里的事透给她听,也多少有几分自明的意思:这一次权季青大变活,绝非出于鸾台会的安排,这个组织严密的机构,甚至比燕云卫都要严谨机密,尤其是京城分部,大小诸事全掌握权世赟手里,他就良国公府坐镇,想要太岁头上动土,老虎眼皮上跳舞,鸾台会内,根本没能有这样的胆子。

有些话大家不用说得太白,当事自己心里有数,蕙娘自然明白,云管事看着一团和气,其实只怕之前,还是更支持权季青多些。否则按权家长辈说法,他只要说一声不字,甚至只是微微流露出一点倾向,权季青能指使得动乔十七?如此看来,这对叔侄的关系倒是十分融洽,蕙娘甚至有七八分肯定,当时孔雀所听到的那番对话中,权季青口中那一声老叔,叫的就是云管事。唯独不解的,只是云管事既然这么帮着权季青,那当时为何不私下稍微放一点儿水,把势力多借给权季青几分,索性就里应外合地施展毒计,将她这个威胁,扼杀于萌芽之中。反而还要让权季青如此委婉曲折地隔山打牛,用如此疯狂而不确定的手段,去博那万一的一点希望?

现大家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开诚布公,有些话,蕙娘不好当着权夫的面问,但私底下她是可以问太夫的——随着权家局势的变化,几个女之间似乎也发展出了一种无言的默契。现这段日子,歇芳院和立雪院的关系,渐渐便顺理成章地疏远了起来,立雪院的女主,往拥晴院走动的次数,反而是逐渐增多了。

“世赟到京城已经有十多年了。”对蕙娘的疑问,太夫也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谈起了权世赟的生平。“他今年三十多岁,也就是说,当年才刚刚弱冠,就被族里派到了京中。族中做事,从来都看才具品,对出身反而看得不重。他就是再有身份,没有这个能力,也不能挑起这份重任。”

“云妈妈只是他此地的掩护,两间当然没有什么故事。世赟真正的妻小都老家,这些年来分隔两地,对他也是很大的考验,但他是从不露声色,甚至当府中以讹传讹、阴错阳差地流传起了他和公公的故事后,他也都不以为忤,倒觉得这是掩盖身份的大好烟雾……”太夫意味深长,“此的为,也就可见一斑了。就算他自己难免也有些好恶、倾向,但该有的分寸,却决不会逾越一分。们府里,当然有会里的一些掩藏力量,但多半也是以护卫外围为主,真正能够进入到西院去释放季青的,则无一不是只效忠于公公的心腹。”

她‘只’字上,加深了咬字,又道,“即使是世赟,对这些的控制也都有限。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季青给放出来,那是谈何容易。”

蕙娘心里,早把那天揭开真相时,几个的所有安排、表现,都重复咀嚼了多遍:一族一个东北,一个京城,京城这一支,世世代代经营下来,也有一百多年的家业了,铁打的爵位、偌大的家产……呕心沥血、把脑袋别裤腰上造反,他们犯得着吗?要说两家现还留有什么亲情,那根本就是瞎扯淡,良国公从出生到现,能回过东北两次就算不错了。权仲白、权季青等,恐怕更是根本就没和老家族有过什么接触。鸾台会、权家老家那一族凭什么来维系二者间的联系?除了这天大的秘密以外,想来也定有许多办法,让良国公府有无数的把柄落他们手中,让双方彼此越抱越紧,谁也踹不了谁。

这就有个问题了,良国公府、权家老家、鸾台会,这似乎是三个不一样的单位,鸾台会才是那个能耐通天、手握无数死士的大组织。而这会内究竟是谁来主导,那可不是看谁来当会长这么简单了。听良国公的意思,她入门以后,将来水到渠成,是要接管鸾台会的。可与此同时,鸾台会北方的大总管却是老家派来的权世赟,良国公向她交待真相,还要把权世赟安排场,甚至现听太夫的口风,‘即使是世赟,对这些的控制也都有限’,这些是谁?是良国公自己的心腹!权世赟对这些都有一定的影响力,可见他的手伸得有多长了!

国公府和老家的关系就这么融洽,就这么水乳交融?说得难听点,要是蕙娘现还没出嫁,她和焦子乔这个只隔了生母的亲弟弟,都还有一番尴尬呢,的本性就是如此,否则又何来的尔虞诈,只怕早就天下大同了。财势跟前,连亲生姐弟只怕都不能免俗,那么天下跟前,这一百多年的一家,难道就会是例外吗?

国公府的处境、的地位,能否有良国公权世赟跟前述说的那样高贵、那样自如,只怕还是很可以商榷的一件事呢……

但即使做了这样的想法,蕙娘也决不会胡乱将它流露出来。摆明了权世赟国公府里当差,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了,几年时间,已经足够她权家后院安□自己的手,云管事是鸾台会的大管事,他就不能拥晴院里安排几个眼线?太夫这里虽然幽静,但隔墙有耳,不是密室议事,有些话,恐怕太夫也不敢大鸣大放!

“季青这件事,要是会里安排,那也就罢了。”蕙娘眉头一蹙,顺着太夫的话就往下说。“自己怎么斗,都翻不了天的。季青对家里有点意见,日后慢慢地也就好了,太没有祖宗的事,他也干不出来。但这要是外头……”

要是外头的势力,能随意把手□良国公府内,如此天衣无缝地将救走,只怕良国公要担心的,就不止是权季青会不会把一家卖掉的问题了。太夫舒了一口气,“所以,公公和云管事这一阵子,就正忙着这件事呢。当天西院看守严密,所有到现都发掘不出任何疑点。甚至可以两两互证……越是这样,他们自然就越是疑惑,这件事激起的波澜,看来是要持续一阵子了。甚至会里可能会迎来一波新的梳理,那也是说不定的事。”

见蕙娘面露疑惑,她便若无其事地道,“做错了事,哪能不付出代价。从乔十七起,曾经暗中帮助过季青的那些干部们,均都纷纷认错。虽死罪可免,但不受些活罪,日后也不能毫无芥蒂地使用他们。这些干部,还有那些昔日里忠于季青的喽啰们,只怕是免不得受一受漠河的天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