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太妃的提议做出正式答复,宁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多提此事,而是转笑道,“今日请您过来,是想烦您一事的——这事,说来却有些僭越了。我破了脸向皇上求了情,皇上都没松口,只说让我自己来问您……”
也没卖关子,便道,“您看,皇三子今年已经八岁了,虽说他生性愚笨,读书上没有什么才能。但好歹也是个皇子,总是要正式开蒙读书的……”
一般来说,开蒙读书的皇子也要和母亲分宫居住,住到外宫去了。他们的课程涵盖了许多武学,在内宫施展不开不说,七八岁的孩子,也不能总在深宫大内居住,既然都开蒙了,那么也应该到外宫去,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了。
大秦对藩王的教育是比较疏漏的,可以说是有意把他们养得风花雪月一些,但对太子的教育却历来都很严格。以前太子在的时候,皇次子和皇三子那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就是太子去了以后,皇次子的才名才一下响亮了起来。皇三子呢,却一直都默默无闻地在深宫大内里居住着,诸臣心中似乎也从未把他当作可能的储君人选,对他的态度,是比较轻忽了。
“贵妃娘娘疼爱皇次子,现在还把他留在身边,可我们得守规矩。”宁妃有几分不舍,叹了口气,却仍道。“既然要正式读书,那就得出去住。可我又怕小三儿顽皮,离了我便要生事,他闹出点麻烦来也不要紧,我只怕他年小贪玩舍不得睡,在功课上又被逼得紧,这就淘坏了身子。”
“还记得您在我们小时候给七妹看诊,说她用心太过伤了元气——现在七妹的身子,您也是知道的,虽然看着好,但那都是千辛万苦作养出来的。小三儿禀赋柔弱,更该从小留心保养,我就是想……”宁妃不好意思地笑了,“想请您给小三儿开些太平方子,指点他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练什么样的拳脚……”
这是想让他对三皇子的生活起居做些指点、安排了。一旦应承下来,当自己在京时,少不得要时时过来探视三皇子——这倒也罢了,最可虑者,权仲白又不受太医院的俸禄,他等于是一介客卿的超然身份,对皇家主要只服务皇上,这种全面接管的待遇,也仅限于皇上一人……要是皇上下令相请那还好说,眼下只是宁妃私下相托,权仲白要是答应了,难免日后自忖得宠的妃嫔都来这么一招。那他还要不要给别人看诊了?
这都还是没说这一举动背后蕴含的政治意义了,权家和杨家关系本来亲密,权仲白这次回来,还特地去看了妹妹瑞云。他要再对三皇子亲切一点,外头人会怎么联想?权仲白就是再傻大胆也不能背着家里人就先把队给站了吧?就算他完全不知自家底细,这种争国本的大事,那也不是他能胡乱做主的。
难怪皇上笑得这么暧昧,看来,宁妃还是有点不甘寂寞了……
这些思绪,在权仲白脑中也只是一掠而过,他摇头道,“步子迈得太大,容易闪着腰啊。就为了皇三子着想,这事我也不能答应。不过娘娘放心,皇三子从小少用心机,元气虽薄弱,但您养得厚。只要出去以后能够按时起居,这正常的读书上学,不至于对他的元气有什么损耗的。”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这世上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他日以继夜焚膏继晷地苦读,要赶上兄弟们,也不能急于一时。”
他言辞直接,丝毫都没给宁妃留面子,宁妃却怡然不怒,反而露出聆听之色,颔首道,“神医说得是,只是他爱跑爱跳,也爱捶打身子,我是怕他胡乱和外头护军们学什么健身术,反而把身子给摔打坏了。除了太平方子以外,起码还得请神医为他择上一门适学的健身拳脚吧。”
权仲白肯定不会再拒绝她一次,再说此事亦无伤大雅,大不了他再为皇次子挑一套也就是了。因此只是略作沉思,便道,“皇三子肺经的确天生就弱,决计不能和人相博,或是习练过分激烈的武术,偶然打一套陈氏五禽戏我看就很好。”
宁妃自然千恩万谢,又将三皇子唤来给他扶脉——三皇子越大生得就越像母亲,容貌俊美举止天真,极是惹人喜爱。对权仲白也很亲热,一口一个权伯伯,叫得很亲热。他对出去读书还是很兴奋的,缠着权仲白,请他说了好些外头的故事,方才依依不舍地放他出宫。
这种事,权仲白肯定要和家里打个招呼,他回家便进了立雪院后院去寻清蕙,却正巧撞见些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从上房出来,见服饰,因都是一般下人的姑娘。他不禁有些吃惊,进屋见了蕙娘,方知道这是在挑选日后近身服侍的丫鬟。有些好苗子,现在就挑出来,教上三四年,便可在身边服侍了。
“都是我自己陪嫁庄子里的小姑娘。”清蕙对他解释了几句,两人眼神一碰,均都会意地点了点头:自己的陪嫁庄子,基本是不可能被渗透进去的,这批人,应该可以放心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