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严词拒绝,自然不能令杨七娘感到讶异,任谁也不会喜欢自己的丈夫深入险境,去和一个对他深有好感的女人勾勾搭搭的。说难听点,这两个人要跑肯定是一起,千里迢迢的,谁知道路上能发生什么事?这要是活着回来那都还好说了,要是遇有追兵,权仲白还能让福寿公主出事吗?把命赔在里面,那才叫不划算呢。
“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愿意的。”杨七娘也没有做作,她望着蕙娘,忽然半带着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也别说我没担当,好歹,我是得亲自上门告诉你一声。”
蕙娘微微一怔,见杨七娘神色淡然,忽然明白了过来——这个计划已经报给封锦,通过封锦往皇上那里呈送了。杨七娘不过是私人前来和她商量罢了,就算她严词回绝,皇上也大可直接对权仲白提出此事。换句话说,她的回绝,已经没那么有用了。
“你是早就把仲白给算了进去?”蕙娘心里,油然生出一股烦躁,一时竟对杨七娘产生少许恨意,她缓了缓,才沉声问道。
“这重要吗?”杨七娘反问了一句,没等蕙娘回答,便失笑道,“确实是挺重要的……”
虽说此时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但对两人那脆弱而岌岌可危的友情,毕竟还是相当重要。杨七娘没卖关子,她爽快地道,“人选不是我提的,说实话,皇上如此信任神医,我也有些吃惊。不过,在考虑全盘局势的时候,我的确想过,这个人选,可能会落到神医头上。既然此事因我而起,表哥通知近况以后,我想,我是该来冲粹园一趟,亲自告诉你的。”
杨七娘的话,可信吗?
蕙娘眼仁一缩,把她的话在脑子里打了个滚,倒是信了七七八八。杨七娘提出这个计划,已经有些犯忌讳了,如果连人选一起定好,皇帝不慎重考虑才怪。说白了,能达到目的,她杨七娘也不必非要算计权仲白。这次过来,如她所说,也算是有点担当。她要愿意躲在幕后,由皇帝开口,蕙娘也未必有闲心去寻找幕后的主使者,说白了,这是对事不对人。如杨七娘和她这样层次的人物,是断然不可能因为可能牵涉到盟友的家人,便放弃一个完善的计划——要知道,这很可能就是达到目的的唯一一条路了。
虽说如此,但她一想到权仲白极可能又要亲身涉险,便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蕙娘缓了一会,才勉力找回冷静,道,“既然如此,这个人是不是仲白,也无关紧要了。不是他,可以再找别人。”
“皇帝也有类似的顾虑。”杨七娘犹豫了一下,“不过,先期和福寿取得联系,还是由神医出面最为妥当。距离祭天圣典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也许神医可以用种种借口,先入草原和福寿接触,看看她的态度,之后再由燕云卫的内间跟进。皇帝宁可内战旷日持久,也不愿失去神医——再说,他也不觉得神医会做这样的事儿。”
权仲白无官无职,散人一个,又一直都是一个很特立独行,可以说是很有原则的人。毒杀罗春的事,他可能不会反对,但要为了毒杀罗春,把福寿公主陷于险地,这件事可能就违背了他做人的原则。蕙娘此时方才彻底安心下来,看杨七娘也没那样不顺眼了,她轻笑道,“你这是欲扬先抑啊,倒是会说话。这一来,我要怪你也无从怪起了,说不得还要承你的情,觉得你这个人,很是光明磊落。”
“我和光明磊落哪里沾得上边?”杨七娘叹了口气,“若不是你明理,光是这件事,咱们还谈什么合作呢?总之身在局中,想要有所作为,也就只能这样一步步地走罢了……皇上怕是这几日就会对神医开口,你若不愿他涉险也好,办法总比困难多,这条路走不通,还是派得出别人去的。”
话是这么说,只怕杨七娘亦不无试探之意,看她反应剧烈,态度坚决,也就这么说话了,若是蕙娘态度松动,指不定又是另一个说辞。蕙娘沉吟了片刻,便道,“那就看罗春这边的进展吧,即使收服了王家,把王阁老捧出来了,罗春那里事一日不完,亦难说开海的事。再说,王家人那个德行,我心里也的确有点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