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相信你不会骗我。”我告诉君太医。“不论怎么看,搅乱东宫,对你都没有任何好处。”
君太医和郑宝林当然是比谁都希望东宫能够稳一点、再稳一点。
君太医又擦了擦汗,他直起身子,又在屋内来回走动了几步,忽然间,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他返身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两只手指,轻轻地压住了我的脉门。
我跟着君太医的眼神看了出去,发觉王琅和王珑两兄弟,正在此时走进院子里,他们也都透过窗户,看到了君太医。
我再瞟了君太医一眼。
我一直觉得这是个很聪明,也很大胆的人,他敢于和郑宝林这样的皇家禁脔私通款曲,也敢于在给我开药的数日后,就当着我的面和我开玩笑,做掩口葫芦状。
但这个聪明而大胆的医生,此时却是汗流满面,好像渥热的天气,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他又靠近了一点,闭上眼,做出了专心扶脉的样子。
要不是我的耳力一向不错,那细小的声音,几乎都要被我错过了——君太医居然练就了一门从唇缝里往外说话的独门神功!
“是瑞王殿下。”我听见他说。“瑞王殿下身边的阿蒙,经常到太医院来传旨请太医。有一回我当值的时候躲懒,在药房里打盹儿过了时辰,起身时才发觉天色已晚,于是便听见了药库里的一番对话。阿蒙问茅太医索要了一些药材,说是上次所得已经用完。外头得到的都没有宫中的这样纯正,还说这十两银子,是太子爷赏他的。娘娘应当知道这一份药材的用处,只有避子一途。”
才一说完,君太医就松开了手,又跪到地上朗声说,“恭喜娘娘痊愈如初!娘娘底蕴深厚,健壮——”
屋门口传来了王珑忍俊不禁的笑声,“君太医,你又要拿耕牛来比喻六嫂?”
君太医虽然就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润,但掩口葫芦状,做起来却还是那样的悠然,他笑着说,“娘娘玉体安康健壮是好事!”
就站起身来告辞,“娘娘善自保重,下官回头为您开几剂汤药,给您冬夏泡脚,便足以强身健体,百病不侵了。”
王琅也出现在屋门口,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又冲君太医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太医。”
君太医似乎真的很怕王琅,见到王琅,他面上流露出的畏惧要比见到我发火还多。
“下官见过太子爷。”他抖抖索索地要参拜在地。
说不定奸夫见了夫主,一般都是这样心虚的。
我脑海中忽然就冒出了这一个念头。一时间,竟有一股荒谬的笑意,冉冉从心湖升起。
难怪君太医不敢说,难怪他要跑。
这一席话,是把王琅和王珑,甚至连陈淑妃一起,一网打尽。
我以为我会很伤心,甚至可能会又一次忍不住流下眼泪,将一切疑惑,一切痛苦与一切挫折,都倾泻到王琅身上,当着面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令我痛苦,但世事就是这样奇怪,或者我的心已经在那一年太液池边碎过一次。这一次,我居然非常冷静。
我站起身笑着问王琅,“你们两兄弟怎么这时候进东宫来?”
王琅由得君太医给他行过跪礼,才淡淡地道,“太医请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