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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有二老爷在前,但一行人既然彼此认识,军营里也没那么讲究,二老爷便没让女儿退下,盯了他一眼,又端出待客的温和派头,同含春寒暄了几句,倒是含沁揭开了谜底,笑道,“扯着二哥上门来,倒是毛遂自荐来的。我知道二表舅你忙得很,又要安顿送榆哥、三妮他们去定西,必定是左支右绌。军粮是大事耽误不得,可求医也是大事更耽误不得,正好二哥要去定西找叔父交割差事,正好和他一块过去——”
他似乎是催促地推了推桂含春,热切之意不言而喻,桂含春倒多了几分不自在,白了含沁一眼,这才正容向二老爷道,“世叔,虽说子殷兄弟性格孤傲,但因为昔年曾经为我父亲问诊,两人之间也算是有萍水交情,这一次他过定西来,为的那是亲自去西域采药。但现在战事这样激烈,肯定要滞留定西一段时间。愚侄不才,自当尽力为善榆兄弟引见求诊,虽不说能打包票,但想来总是要比世妹、世弟等人自己过去来得便宜些。世叔就放心把世弟、世妹们交给我吧。”
最后一句似乎有些歧义,善桐听着不禁微微红了脸,好在众人都没注意到这里,只有含沁含笑望来一眼,似乎在打趣她的羞涩,又似乎在心照不宣地邀功,善桐想要白他几眼时,他又收回眼神,正色道,“二表舅,我二哥人是最稳当的,您公务忙碌,这时候还要为家事费神,就是铁打的人也支撑不过来呀,这不是就把二哥给您带过来了?您要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就只管再问问二哥,能帮着办的,二哥绝没有二话。”
二老爷早已经陷入沉吟,眼神连闪之余,不免又踌躇地望了望善桐,过了一会,又闪了桂含春一眼。
这是个从白身一路考到了金銮殿上,又从七品翰林一路向上,几乎全凭着自己的折冲腾挪,爬到了四品实权粮道的知名能吏,且不说这一战后如何升迁,单单是如今的这份家业,就他的年纪来说已经算是难得。桂含春和善桐之间的小儿女情态,虽然双方都极力收敛,不过是昙花一现了无痕迹,但又如何能瞒得过他?再看了善桐一眼,见小女儿不过一两年没见,已经出脱得花骨朵一样娇柔可爱,心中便是一软一酸:为名节计,婉拒就要出口。
可再看了桂含春一眼,想到自己公务繁忙,辗转在通渭、定西等地,几乎一刻都不得闲。女儿跟着自己乏人管教,肯定不行,弟弟才具有限为人木讷,也当不得用,唯独可以指望的含沁——又不能跟着过去定西,什么都指望桂含春,未免太过托大,万一榆哥没能赶上权神医的便车,治得好治不好另外一回事,事情传回家里,妻子是一定要和自己拼命的……
这一声不字到了口边,又被一声叹息冲散了,二老爷就露出笑来,略带疲倦地对桂含春道,“大家自己人,叔父也不和你客气,就是这些个轮番来要粮的将军千户,都能把我给闹得六神无主。本来是应该亲自带着榆哥走一趟的——”
桂含春忙就站起身来和二老爷客气,“世叔为了国事奔忙至此,做晚辈的能有机会为长辈分忧,自然是义不容辞。世叔请放心,愚侄一定尽力而为。只要小神医在定西停留,便保证能引介他同世弟见面。”
有了含春在边上,含沁就显得有几分浮了,虽然天赋实在是聪明,但毕竟从小乏人教导,举手投足之间,还是带了轻浮。比不得桂含春,十四五岁的少年小伙子,本来就英姿勃发,好像一株刚长成的松树,眉宇间虽然也带了武人惯有的煞气,但桂家家教毕竟放在这里,温润敦厚的世家子弟做派,还是怎么都掩不住的。就是这一番话说得,透了十二万分的诚恳,是自己主动上门来做这个人情,却好像自己给他机会让他表现一样,这个情是真的送到了人心底……
二老爷看着桂含春的眼色,不由得又温和了半分,他忙站起身来,含笑虚压了压,“快坐快坐,别那么外道。”
又道,“住处——”
“住处自然是愚侄安排。”桂含春微微一笑,倒反过来责怪二老爷,“世叔这是和我外道呢,以两家的交情,哪有到了定西还让贵客落单的道理。”
其实桂、杨两家,虽然算得上友好,也有些无关紧要的分支联姻,但说起外九房和宗房、小五房之间,倒没有多少情分。桂含春会这样说,除了客气之外,多少可以听出来,这一向老九房和小四房走得近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二老爷眼神一闪,正要说话,那边又来了人请见,他只好吩咐善桐,“请你四叔出来,招待两位世兄吧。”
桂含春就起身含笑告辞,“世叔客气了,军务繁忙,含春今日也就暂且辞去,明儿一大早就走,到时候遣人来接几位弟妹并四世叔,就不亲自过来了,还请世叔见谅。”
两个人稍稍客气了一番,那边实在是催得急了,又来了两个小卒请二老爷过去,二老爷只得匆匆披衣又翻身出了屋子,出门前给善桐使了个眼色,善桐顿时会意,便笑着冲桂含春道,“桂二哥,我送你出去!”
含沁在一边撇着嘴道,“你就不送我?”善桐白了他一眼,道,“你要把自己当个客人,才用人送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