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却也不禁掠过了一线阴影:总之自己当年还是太年轻了,行事真是过分孟浪,虽然谈不上后悔,但要是没嫁进桂家也好,现在偏偏又是嫁进了桂家,当年往事,还真是挥之难去……
“噢。”含沁也有几分哭笑不得。“这事也实在是太巧了,含芳估计是看上了你隔邻那个十三房的大姑娘……他还问我来着,说应该是你的小姐妹,那天送亲的时候看到她在路边冲你挥手。看装束,也像是殷实人家的姑娘……那天刚好我也看着她了,含芳一说我就想起来是谁。你看这事儿闹得吧——这两个人,也实在是太不般配了。”
善桐不禁哑然,顿了半天才找出回话来,她艰辛地道。“这……老九房那三兄弟,怎么都擅长一见钟情啊?大哥就是,不是说对大嫂也是一眼就惦记上了?这会还来一次?这可就更不合适了啊!”
的确,善喜身份要嫁进桂家,那肯定是高攀不说了,她家中人口凋零,楠哥这个承嗣子唬唬一般门第的姑爷是没问题的,要和桂家对抗就难了点。是典型的夫强妻弱局,再说还有桂太太那么一个厉害的婆婆,这门婚事真是怎么看就怎么不合适。
只是世上要真是因为合适不合适来看婚事的话,也就没有这么多痴男怨女的□在,坊间话本里,也不写什么后花园私定终生了。善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含沁,“那你告诉他了吗?”
见含沁摇头,便知道他是要回来问自己的意思,她心头不禁一甜,想了想,便把头靠到含沁肩上,轻声道,“你就告诉他那是谁就完了。别的事你也不要多管,这件事要是闹到家长跟前,这穿针引线的人肯定是要落埋怨的。我们最好不要掺和进去,你……你就让他去问我二姐夫是最好的。善桃虽然在家呆得不久,但毕竟是隔邻,和善喜也相熟……”
她想了想,又不禁自己笑起来。“这门亲事要能成了,那你婶婶可不是更气得不轻?三个儿子,两个低娶,这末了一个不娶个高门女,将来谁做这个宗妇好啊?善喜虽然有主意,但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一般一个小家还好,大家大族的事,她是管不来的。”
含沁欲言又止,又道,“再看吧,当时为了大嫂,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大嫂进门后又是这个样子,婶婶心里是有气的。含芳虽然也是一见钟情,但最后,我是不看好能成的。不能成也好,进了门也是受气……”
他从前对桂太太是从来都没有一句不是的,如今对着自己人,总算是带出了一两句真心话。善桐想到他从小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老家长大,不禁大为怜惜,摸了摸含沁的头,却不再多提伤心事,只是若无其事地道,“该睡了!明天还要呢!这可又是一场硬仗。”
三朝,那是天经地义必须要行的礼,就是新娘子远嫁到了外地,往往也要找个亲朋好友家,让送嫁的亲友歇下,到了三朝行了礼,送嫁的一行人这才动身回去。之所以把婚礼放在西安来摆,主要也是因为小五房在天水一带没有什么亲戚。当时送嫁的时候是从村子里出去的不假,可到了时,满当当一屋子都是人。老太太人虽然没到,但兄弟姐妹们都回了西安,有的是要回来读的,有的是要回来做生意的,有的是要回来跟着母亲住说亲的,善桃和善榴也都带着姑爷来了,见到新人进来,都是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冲着善桐挤眉弄眼的,显得极为喜庆。倒是二老爷和二太太神色淡然,二老爷看着含沁,更是有几分似笑非笑,王氏就更别说了,见到女儿女婿并肩进门,她的神色显得极为复杂,但在这无数复杂的情绪中,却是谁都能辨别得出来:不论她心中在想些什么,恐怕都没有丝毫喜悦。
善桐也懒得再考虑母亲的想法了,她和含沁先跪下来给二老爷磕了头,二老爷打发了含沁一样见面礼,又给王氏行礼时,王氏却并不说话,只是将脚翘了起来,两人行完礼半天了,她还低头喝茶,只不说话。
首先第一个,人家来行礼的时候翘个二郎腿,本身就极不稳重,第二个装聋作哑……就是对个不听话的庶女,大家大族的,谁会这样明面上落人的面子?王氏这一招,倒是让屋内气氛一下就僵冷了下来。善榴看了隔房堂亲们一眼,脸一下就气得通红,她才要说话时,榆哥已经瓮声瓮气地咳嗽了一声——这却都快不过善桐。
善桐本来心里就有气,见到母亲这样不顾面子,一时间心中真是又气又愧,连看都不敢看含沁一眼,她自己先腾地一下站起来了,见含沁没动,还要伸手去拉。不过榆哥梧哥反应倒快,两兄弟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就上前把含沁拉起来,善榴也忙笑道,“娘这几天都没睡好,难免精神恍惚。——眼看快开席了,大家都进去坐吧!”
一边说,一边赶鸭子似的把一屋子堂兄弟姐妹们都撮弄出了屋子。留下二房一家大小在堂屋里呆着,不论是二老爷还是善桐都是一脸的铁青,倒是含沁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眼珠一转,才开口喊了一声,“岳母——”
却又被善桐喝断了道,“说了她也听不见,你别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