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和含沁谈起含春的婚事,把桂元帅的要求说了出来。含沁打从牙齿缝里轻轻地吸着冷气,斟酌了许久方道,“这门亲事是得好好说了,现在京里形势诡谲,我看,朝廷上下在今后十几年内肯定要有大的人事变动。爹……叔叔的意思从前也在信里露出过一点,我们家是不求再进一步,只求保住如今的位置。叔叔这是想在朝廷里结纳一个强援啊……”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在西北边事渐渐平稳了,要不是还有个罗春始终蠢蠢欲动的,我看皇上早就要动动桂家了。”善桐也觉得桂家接下来要走的路会难些,“这就不比前几十年北戎嚣张的时候,我们家的日子好过啦——”
“这是一面,还有一面你没看到,”含沁心不在焉。“现在西域通商了,钱是摆在跟前的,有些人想要分一杯羹,就好比说那群山西老抠儿,可有些人想的却是扳倒我们取而代之,去做新的地头蛇收买路钱……这里头有些事,说不定通着天呢。”
他没再往下细说,善桐不禁也跟着他蹙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天因含沁才从外地回来,今日是轮休的,可以陪着善桐上舅舅家去吃午饭,因此吃过早饭,并不着急动身。含沁道,“大舅舅现在每天早起在皇上吃饭后有半个时辰给他讲书。说完了皇上方才和阁臣们议事,去早了他人还没出来呢,晚点过去正好逮着。”
居然在皇上和阁臣议事之前还要见他!这显然是在和王大老爷商讨一天政事的细节,俾可在同阁臣沟通前自己心里先有个底。善桐虽然感觉到了王大老爷身份上的变化,但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明白为什么晋商要这样着急上火低三下四地讨好王家——这样的天子近臣,别看似乎官职低,可说话没准比阁老们都还更好使!
桂太太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端凝,半晌都没有说话,含沁看了她一眼,便对两人又介绍道。
“从来京里权贵当然都是最多的,这还有个讲究,是重文轻武。中朝文臣多,武将重臣都在边疆了,在京中说话最有威望的也就是许家一位,其余带爵的武将,咱们私底下这么说吧,也就只有那些上回打北戎时有出战的,值得我们去来往了。其余的那些个公侯人家,虽然多半和皇家沾亲带故,但现在皇上跟前比较显赫的却不多。就是牛家,我看着也是有些外强中干——他们家呢,女眷好,男丁才干要平庸一些,也就是一个二爷顶事,现在已经出镇了,在京城的老太爷、老爷和少爷,我……”
“他们家就算了吧。”桂太太不禁微微露出笑意,也许是因为情势的变化,她对含沁的态度看着是要和气了几分,“我们肯定不去和他们家应酬的,在西北的账都还没算完呢!”
“嗯……”含沁低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其实事儿就简单得多了,牛家一早瞧上了我们的地盘。我们自然要同那些和他不睦的人家多走动走动,首当其冲就是许家。两家这几年来渐行渐远,在朝堂上有些互别苗头的意思,在宫中也是如此。不过,后宫密事,我不大清楚——”
他看了善桐一眼,吩咐她,“有空可以多向舅母、你堂伯母多打听打听。”
正和含沁说的一样,牛家在后宫的建树可谓彪炳,如今宫中一个太后一个淑妃都是牛家女儿,且还是正房嫡系,许家就差一点,不过是一位太妃,这一代因没有嫡女,还无人进宫。太后太妃都算是皇上养母,从前肯定是很亲近的,现在如何,听含沁口气,就比较难说了。善桐想到杨家自己一位堂妹现在宫中为妃嫔,且她入宫之后,杨家还和许家结亲,心中便多少有了主意:恐怕桂家亲事,还是要请堂伯母介绍最为合适。不过她也没往外说——这人都没见,拿不稳为人,自然是不好多说什么。
含沁又简单几句介绍了京中局势,“大员当然多,但最当红的也就是这几家了。永宁侯林家这些年起来得还算是快的,因和皇上也算是沾亲带故,皇上一向肯提拔。还有许家、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