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前头人来报,石太太已经带着闺女在门口下大轿进来了,善桐忙亲自迎出去,一边歉意道,“家里地方小,也就没用轿子,怠慢您了。”
“这说得哪里话。”石太太春风满面,握着善桐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左顾右盼。“我还都觉得怪呢,你们家就两口人,住个三进的院子,也不嫌空落落的。”
“其实下人也多,一塞就塞满了,还觉得不够住。”善桐也笑了,又和石姑娘问好。石姑娘也很好奇,左右看看,又冲善桐笑了笑,亲亲热热地道,“前回也没能好好说话,今日总有空听故事了!”
真是个孩子,还这么爱听故事——石太太看着也宠石姑娘,只是望着女儿笑,“一天不听故事,你就抓耳挠腮了。”
桂太太也听善桐说过了石姑娘的,饶是如此,看她的眼神依然很是仔细,米氏在一边嗑瓜子,一边嗑一边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又把石姑娘叫到身边,和她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善桐一眼看见,才知道她们非但认识,而且还很熟悉。
再想想石太太从一开始就格外友善的态度,善桐有点明白了:桂家这门亲事的好处,也不是谁都能一眼就看得到的。石太太要不然是慧眼识珠,要不然,就是先已经被人吹过风了。
已经快到饭点,几个太太、夫人都陆陆续续到了,出乎意料,林家三少夫人居然也陪着婆婆来了,众人忙都给她让座,道,“你挺个大肚子,很不该胡乱走动才对。”
三少夫人笑道,“就是在家闷得久了,出来走动走动嘛。”说着也左右看了看,见到六丑上来端茶倒水,眼神不禁一闪,却扭过头来笑眯眯地看了善桐一眼,待善桐走到近前来了,便拉着她的手笑道,“上回我不舒服,都没能好好说话,今次可要多和你亲近亲近了。”
正说着,那边牛夫人来了,善桐忙笑道,“这是自然的!”
便又告罪去迎牛夫人——桂太太摆架子不去,只在内堂和客人们说话。
说来也巧,善桐上回和牛夫人撞了发式,这回便留神了,特地梳了双刀髻,没梳元宝髻。不想牛夫人居然也梳了双刀髻,两人一见,彼此都怔住了。善桐按下尴尬,笑着将牛夫人往里领呢,心里却是已经打起了小鼓,只预备迎接牛夫人暴风骤雨一样的挑剔了。
可没想到牛夫人这一回话却不多,进了屋和桂太太问了好,便很少说话,甚至都没怎么搭理林夫人,只是和米氏说了几句闲话。米氏因是善桐亲戚,和桂太太也熟悉,还先代她们谦虚,“家里人口少,地方小,比不得公侯府邸,真是怠慢诸位了。”
众人纷纷都说没有这事,连牛夫人都说,“我们到了外地,也就是住这样的屋子,前回去二弟那里,他也是将军了,地方上人口还少,更疏散阔朗。也就是这么大了。”
这一下是众人都有几分纳罕了:按牛夫人性子,前回刚跟桂太太互相挤兑得不亦乐乎了,怎么今儿忽然间还转了性子?一下又变作了善人?
善桐和桂太太对视一眼,都觉出了几分不解,想到孙家警告,善桐直有如坠云雾之感。这牛家要是诚心对付桂家,表面格外客气,私底下却笑里藏刀,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在社交场合上这样变脸的,那还真是少见。
不过不论如何,牛家在内眷中还是极有面子的,也没有人会蠢得当面挑明了问她,她能和气起来,大家自然高兴,连桂太太脸上都多了笑,因又请教诸位京城贵妇哪家的菜好、哪家的酒好、哪家的戏好,摆出虚心求教的外客态度来。大家也踊跃作答,这一顿饭大家倒是吃得都开心,等吃完了饭,便做了两桌抹骨牌,桂太太亲自陪林夫人、牛夫人、石太太抹,米氏坐在另一桌。善桐因年纪轻,且还要吩咐下人们做事并前后服侍,便不上桌,只一边看个歪脖胡。又过了一会,见三少夫人有疲倦之色,便问她要不要午睡一会,三少夫人笑道,“我不午睡,免得晚上睡不着,不过有些气闷,和你一道到廊下坐坐,闻闻花香吧。”
人家都这么说了,善桐只好跟着她一道出去,两人在廊下坐着,三少夫人笑道,“这一畦芍药开得好,才开没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