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托周叔向七娘子传了话。
“说是那天出言鲁莽,可能给七娘子、九哥带来麻烦,请不要见怪。”立夏就仔仔细细地复述着封锦的话,“多年来七娘子的帮助,一直铭记在心,和杨太太之间的恩怨,又是另一回事……将来有机会,是一定会报答七娘子的。”
“还说,封太太并封姑娘两人在家,封公子放心不下,眼下是打算变卖了家产,合家上京。”
七娘子的心情就很复杂。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不影响到下一辈是不可能的。
对七娘子来说,大老爷、大太太有再多的不是,都是她的生父、嫡母。
听封锦的意思,将来如若他衣锦还乡,扬眉吐气的话,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是不打算放过大太太的了。
但七娘子和九哥又都是正院的儿女,大太太对七娘子虽称不上好,却也给了她嫡女的身份……
七娘子只好安慰自己:就算封锦天纵奇才,又有大运,十几年内,要威胁到杨家的地位,也难比登天。
这话,恐怕也终究只是说说而已。等到他见识到了官场的险恶与黑暗,说不准还要回头来攀附杨家,向大太太赔罪……
到底还是从私房钱里出了二百两的银票,嘱咐立夏袖出去,让周叔暗暗送到封家。
封锦虽然有了解元的功名,但毕竟还不是官身。
这年代不比现代,家里没个顶事的男人,女眷到哪里都要被人压上一头。古代山高水远,有什么事发生,等封锦回乡,黄花菜都凉了。
本来还可以托付张家照看,但封锦这一遭算是和杨家翻了脸,张家又要和杨家结亲……
少年人的傲气,恐怕未必会接受张家的好意。
连杨家这样的大靠山都被封锦自家给疏远了,张家的师徒之谊,他也未必看在眼里,毕竟张家和杨家有了亲戚关系,这亲戚,有时候总要比师徒更亲密些。
再说,封锦这一科也未必能够中进士,万一未中,还要在国子监就学三年。
想把封太太和封姑娘带上京,也是不放心母女二人在家,受街坊欺凌。
搬家在现代都是伤筋动骨的事,何况古代?
封家虽然已经薄有家产,但肯定也用得上这二百两银子。
周叔却很为难,托立夏传了话进来,说封锦执意不收。
七娘子没有办法,周叔也有自己的差事,不可能日日为她跑封家,劝封锦收钱。
只好又袖了银票,进了东偏院。
她一个姑娘家,能耐再大,也只能在内院使。
到了外头,就是两眼一抓瞎。
九哥就不一样了。
别的不说,两个心腹小厮,也还是有的。
偏巧五娘子也在,还在院子外头,就瞧见了谷雨。
“是,听说进了二月就要动身了,是合家北上,因此打算写一只船过去。”
七娘子才走到门外,就听着了九哥的这句话。
哪里还不知道五娘子的来意。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加重脚步,笑着进了里屋。
九哥才从张家读书回来,一脸的倦怠,打着呵欠站在屏风后头换衣服,一边还和五娘子说话。
“七姐。”见到七娘子,他连忙招呼。
“你怎么也来了。”五娘子却有些吃惊。
七娘子倒也没打算瞒着五娘子。
五娘子对封锦的心意,虽然从不曾明言,但一时昭然若揭。
看出这点的,恐怕也不止自己一个人。
“到底是生母的亲戚……”她就掏出了那张精巧花哨的银票,“这是宜春票号的二百两足银票……”
宜春票号身后有好几家门阀大族的身影,隐隐然就有权家、达家,这些年来做得很大,渐渐地已大有第一票号的架势。
五娘子见了七娘子的大方,眼神倒是一黯。
咬了咬唇,又轻轻一跺脚。
也从怀里掏了一张银票出来。
“也是宜春票号,五百两,算是我送封公子的程仪了!”
把纸张往桌上一拍,起身就走。
七娘子和九哥不由面面相觑。
七娘子只匆匆和九哥交代了一句,“你要留神,封公子脾气很傲,倒未必愿意收……”
就起身追了出去。
“五姐,五姐。”
五娘子带着谷雨,走得又急又快。
好像和七娘子置气似的,分明听着了七娘子的声音,却不肯停步。
七娘子紧赶慢赶,才在浣纱坞前追上了五娘子。
“五姐!”她难得地动了几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