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着急

过了一会,五郎倒是先累了,打了个呵欠,就往七娘子膝上一扑,眼睫毛一扇一扇,口齿不清地道,“妈妈,睡……”

他口中的妈妈却是养娘,甄养娘一边笑,一边上前抱起五郎,放到了小床上,五郎犹自记挂着拨浪鼓,又冲四郎方向,一边伸手一边念,“哥哥,鼓……”

一句话没有说完,两眼已经闭起,呼吸匀净,竟是已经睡着了。

四郎抿着唇咯咯地笑了几声,将拨浪鼓塞到怀里,也闹着要下地要搭积木。七娘子便将他放到地上,笑着对立夏道,“小孩子就像是动物一样,真是可爱得很。”

两个养娘顿时都笑:“夫人这话倒是有趣的。”

说话间,谷雨和春分进来换两个养娘出去吃饭,上元也进来给七娘子请安,“今儿小少爷们胃口好,您看,吃得也比往常多。”

这三个月来,上元已经写了几册育儿日记,四郎、五郎哪怕是放一个屁都要记下来,就算是再不了解这两人的婆子媳妇,看完育儿手册,对两个孩子也都有所了解。七娘子时常命人抄录几份,送去给大太太、许夫人留档。

她捻着手里的书页,漫不经心地问上元,“孩子现在还是只要养娘带着睡觉?”

“谷雨同春分带得用心,五郎又开朗,倒不在乎这个,只是四郎还赖两个养娘。”上元一边说,一边望着谷雨春分二人,两个大丫环面容平静,在屋内自顾自地做事,似乎都没有听到七娘子的问话。

七娘子目光不由微微转暗,拍了拍四郎的肩膀,就起身带着立夏出了屋子,结束了每日里的亲情探访,回西三间吃晚饭。

许凤佳不在的时候,她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平静,如果不是正月,甚至可以成月成月不出许家门。明德堂外的世界,似乎离她也已经很远了。

七娘子反而有了些微微的烦躁。

她从来没有生活在象牙塔里,一个古代主母所要面对的政局、家务、社交……她都有过接触,明知道外头世界暗潮汹涌,自己却被封闭在这么个小小的世界里,感觉实在是太差了。

更别提手里没权,很多事,根本不好开展……

她只吃了小半碗饭,就搁下了筷子。

正月里的京城依然很冷,前几天新下了一场雪,雪光映着月光,将院子里的青石地装点上了淡淡的光芒,七娘子就坐在窗边,借着这一点光,怔怔地看了一会寥落无人的院子,才收回目光,打开一本书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就敲了初更鼓,往常这时候,七娘子已经卸妆梳洗,准备上床就寝了。

今天她却没有动弹,立夏悄悄地进来看了两次,又抿着唇,无声地出了屋子。

快过二更时,许凤佳才回了明德堂。

隔得老远,七娘子都能听到他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就像是开战前的鼓点一样,咚咚地近了西三间。

她本来正支颐望着眼前的书本发呆,听见许凤佳来,不知怎么,这些小小铅字,忽然变得很引人入胜,她甚而还读了一段,直到门口一黑,才放下书本,慢慢地转过头去。

许凤佳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伏在炕前的七娘子。

两人目光相触,对视了片刻,却又都不约而同地转开了眼神。

不过三个月不见,许凤佳看着就又变了不少。

他过年也才二十一岁,可或许是广州之行并不顺利,眉宇间堆积的疲惫与风尘,倒像是四十一岁。七娘子才看了一眼,就觉得他憔悴了许多。

再一扫站姿中不该有的僵硬……

“这趟广州,走得不顺利?”她盯着书本,喃喃地问。

许凤佳一边进门,一边就解了外袍佩剑,露出了底下玄色的中衣,“还好。”

他答得虽简略,但宽去外衣,七娘子便能看见身上几处不正常的隆起……似乎是包扎了绷带。

她在心底数了数,除了右手肘后的那一处之外,足足还有三个伤口,分布在左肩、腰侧,甚至右胸前看着也有些怪怪的。

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七娘子仍然轻轻地倒抽了一口气。

“伤得重不重?”这句话,脱口而出。

许凤佳望了胸前一眼,淡淡地道,“都收口了,就是肘侧的那道伤麻烦些。”

他又打了个呵欠,毫不掩饰地上下扫视着七娘子,才道,“过年你就是十八岁了。”

七娘子冲他挑起了半边眉毛,表示着自己无言的疑问:过了年,她的确是满十八岁了。但话题怎么会忽然跳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