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日理万机,读过的资料不知凡百,竟是到一两个月后,再调阅报告时无意间见到,这才想起来。正好广东那边的燕云卫已经有了回馈,说是广州能找到的邱十三有七八个,也附上了这七八个邱十三的基本情况。他再一检查,见唯一一个成婚的邱十三便是邱智,于是就将邱智在燕云卫留档的基本材料先送给许凤佳,自己又写信让广州那边的燕云卫分部,尽速调查邱智的底细。
也因此,七娘子手头的这一份资料,竟也并不完全,只是粗略地记载了邱智的家庭情况,说他有一个妻子肖大妞,尚未生育,还有两房小妾,为官不过不失,可以说得上是中庸之才。对于邱智本人的出身来历,私底下的金钱往来,家业情况等等,是一概欠奉。不过对邱智本人在军中的履历倒是记载得很清楚:他的确是参与过许凤佳当年的那一场南洋之战的。
小松花一家,姐妹相隔千里,却都影影绰绰地和六房的坏事有些关联。就算还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也足够让人疑心这邱智在南洋之战中扮演的角色了。可惜他为人并不出挑,许凤佳竟是连这个人的长相都不记得了,两夫妻看了信,他也是着急写信下广州去,要将这个邱智带到京城来审问一番。不过当时京广相隔千里,押解上京的事,也不是说办就能办的,暂时这重重疑团,还是要着落在小松花一个人身上。
虽说昨晚两人已经定下了方针,但许凤佳依然有些兴奋,他在当地走了几步,又搓了搓手,忽然道,“不行,你只是不让她吃饭睡觉,这算什么?我看,还是得用刑——”
刑字话音未落,七娘子已经白了他一眼,“你是唯恐屈打成招这四个字,会被父亲忘记,所以要用这样的手段,提醒他老人家想起来?”
她略带烦躁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最棘手的地方,还不在于口供……以一家人的性命相逼,那丫头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去?”
许凤佳也嗯了一声,轻声道,“还是看能不能找到物证了。”
这件事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在于能不能找到足以说服平国公的物证。否则如若单凭口供就可以定罪,七娘子马上把小松花毒打一顿,逼迫她承认是太夫人指使,则什么麻烦都不会再有。只是经过三年之后,即使小松花会松口认罪,但能不能找到证据,实在还是两说的事。
七娘子努力振奋精神,淡淡地道,“凡走过,就不可能没有痕迹。且先看这丫头什么时候松口了。”
她寻思了片刻,又问,“升鸾,你知道这几房里,哪个嫂嫂的陪嫁最多?”
这件事按理倒是问老妈妈最好的,许凤佳摸了摸下巴,如实道,“这就不清楚了。反正四个嫂嫂加在一起,恐怕也没有你们杨家陪一个女儿陪得多,倒是真的。毕竟这几个嫂嫂,家里兄弟也都是多的。”
他顿了顿,又道,“四哥常年在外,四嫂吃穿用度都是家里的,就算有什么花销,也多半是出门的时候打赏下人,这虽不算什么,但她出门次数多,经年累月,也是开销。恐怕这些年来,手里也存不了多少活钱。”
“至于大嫂嘛,她的陪嫁倒是其次,大哥管了这么多年家务,要说没有攒下私房,我是不信的。”
七娘子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不过大哥和大嫂从来都不插手家里的事,就算是想和肖家打关系,只怕都……”
许凤佳似笑非笑地道,“这样看,你还是怀疑五嫂多一些喽?”
“我想来想去,”七娘子没有正面回答许凤佳的问题,而是又分析了起来。“母亲要说对不起肖家,也就是把肖大龙从外账房调开的那一次,算是对不起肖家了。在母亲,肖大龙既然无能胜任,调开他倒没有什么。不过在肖大龙,可能就此会对母亲心怀怨怼,这时候五嫂再给一点好处,他会向着五房,也不是没有可能。”
“五房可也没有给他们肖家多少好处。”许凤佳很是不以为然,“除非你把肖大妞的婚事,算到五房头上。不过那也扯远了,当兵的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挣富贵,先不说五房和邱家可能八竿子打不着,就是打得着,这婚事也没有美到哪里去。”
七娘子嗯了一声,托腮道,“说得是,如果小松花不肯松口,就只能等表哥那边把邱家的底细送来了。你再拷打邱智一番,能问出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小松花始终不肯松口,你预备怎么办?”许凤佳倒是来了几分兴致,靠在炕边懒懒地问,“放了她?”
七娘子白了他一眼,低声道,“要是她姐夫不是邱智呢,这件事,多半我也就这么算了。不过既然这件事和你的伤有关,就不能这样简单地放过肖家了。”
她面上闪过了一丝煞气,旋即,又烦躁地叹了口气,“不过现在事情始终还没走到那一步,太毒辣的手段,我也不想多提。”
许凤佳就做撒娇状,“就说给我听听也不行?”
七娘子瞪了他一眼,半真半假,“我怕你听了,从此越发要说我蛇蝎心肠了。”
她不等许凤佳回话,又道,“不过,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的,大不了,请于安出面帮我个忙,哪由得小松花不开口?你就等着瞧吧,最多不过两天,她肯定就撑不住了。不许睡觉,可比什么酷刑都来得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