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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热,许家门口的小河里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气味,这条河就在住屋附近,河里有不少农民扔的垃圾,镇里每年都会花钱用于河道清理,也安装了垃圾箱,环境好是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不少人有乱丢垃圾的习惯,一时半会也纠正不过来。

特别是天热之后,鼻子里飘着的都是臭水沟发酵之后的味道,门一开,河水的味道直直冲进家里,许逸只能一天到晚紧闭着门。炭头这个天都懒得出门了,懒洋洋地趴在客厅的地板上,尾巴像挂钟一样东西荡来荡去。

舅舅是在傍晚时来的,带着舅妈烧的菜,还带了一壶小酒,许妈的活儿被他接下来之后,甥舅俩就经常喝着酒聊聊天,正值暑假,柳明诚也会加入到两人的对话,如今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柳明诚也不必暑假留在学校打工,他偶尔会来果园里帮忙,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写毕业论文,相当刻苦。

“你们家这个味儿……”舅舅挥着手,“喝点酒,去去臭气。”

家里条件不好的时候,舅舅喝的都是塑料瓶灌装的酒,一斤才几块钱,就算最近条件好起来了,舅舅也改不了这个习惯,带到许家的酒还是便宜的劣质酒,幸亏他的酒瘾不大,舅妈只偶尔说句嘴,说多了舅舅心里还不高兴。

许逸过节的时候倒是给舅舅提了两瓶五粮液,舅舅一直说着不要:“我们喝这玩意儿,不是糟蹋了吗?”

五粮液是四川宜宾的酒,西云县本地人之前喝的是本地酒厂生产的白酒,这两年消费上了档次,喝的多的也是洋河酒厂的产品,以x之蓝系列居多,可五粮液和茅台这种白酒里的奢侈品,即使谁偶然得了几瓶,也是放在陈列柜里展示用的,真正拿出来喝的不多。

许逸原本更偏爱可乐,家里的西瓜、草莓这些水果出产之后,他就买了台榨汁机,把这些混合榨了,放进冰箱里冰镇,口味既清爽又独特,除了价格贵些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可以说,在水果和果汁消耗的这方面,许逸绝对奢侈到了极点,其他人看到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毕竟不是谁一天能花上几百块的人民币喝果汁的。

“我们村和你们村种草莓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舅舅用筷子夹花生米,“原本没打算种草莓的最近也在忙草莓田了,这玩意儿,不知道后面又会变成什么样。”

农民种粮有个一窝蜂一起上的习惯。十几年前许逸村上有种薄荷的,家家户户支起了大铁灶,在大铁锅里熬薄荷油,一亩薄荷田熬不出多少油不说,村子里成天烟缭雾绕的,薄荷烟又呛人味道又种。许逸记得薄荷杆硬得不得了,很难拔,要是一不小心把沾了薄荷的手蹭到眼睛上,眼睛能火辣一个下午。

许逸以前睡的旧式老木床下就摆着几大壶薄荷油,用汽油壶装的满满的,刚收获的时候薄荷的价格已经低到了谷底,许爸特意存放到许逸上初中才打算卖,可就算放了几年,薄荷油的价格也没能让许爸许妈满意。

薄荷种完之后,村里人慢慢种上了棉花和桑叶,许逸记得隔壁邻居家里栽得满满当当的桑树,桑葚成熟的时候,馋嘴的小孩就到树上摘,一摘一大盆,吃的嘴都是紫的,那会儿桑树有得白果病的,村里的大人都告诉小孩,那是果子被蛇爬过的,不能吃。对那时候的许逸来说,蛇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他每次遇到白色的桑葚就会退避三舍,眼睛牢牢盯着地面,唯恐眼前忽然晃过一条蛇。

只是后来,养蚕的收益也不高,桑树也被砍了种别的植物。上大学之后,许逸看到学校水果店里标价不低的桑葚的时候特别惊讶,那是小时候掉的满地都没人会摘的东西,到最后只能被风吹到地上,烂成第二年的肥料。

许逸姨夫以前在海船上帮过工,经常给表弟带一些海产品,虾爬子海蟹之类的,等表弟长大对他叙述皮皮虾的美味和昂贵的时候,姨夫很是诧异:“那不就是虾爬子吗?那玩意儿还贵,吃起来都戳嘴,根本没人吃!”

至于棉花,则是因为经济作物兴起之后,种植棉花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多,被云头镇的老百姓们慢慢放弃了。

舅舅喝了一口酒,话匣子也慢慢打开了:“种田太苦了,诚诚将来我也不愁他有什么大出息,别跟他老子我一样就成。三队的秦存生你认得不?儿子在海市买了房的那个。”

许逸点点头:“认得啊,我上大学的时候他儿子还喊我去家里玩过。”

“他老婆上午死了。”舅舅长长叹了口气,“他和他老婆都是好人,培养的儿子也不错,就是……最近不是收甜叶菊吗?他老婆原来在海市帮儿子带小孩,特地回来帮收甜叶菊,她有高血压,割甜叶菊一忙就忘了吃降压药,倒在了田里,一口气没接上来,人直接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