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善沉吟，扭头和邱建国商量，“通灵价格不菲。”她把开天眼换了个更洋气的说辞，“如果我能帮你们解开心结，你愿意帮道观修葺年久失修的大殿吗？”
孙耀东：“……”
这该死的熟悉感！
乔善是怎么能做到既平易近人又周扒皮的，无缝切换，防不胜防。
唯一庆幸的是，她没有总从一只羊上薅羊毛。
当事人邱建国已经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他迫不及待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
乔善笑眯眯，“那是和孙叔叔一样，把大殿报价清单直接给你，还是？”
邱建国茫然地看向孙耀东。
孙耀东却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邱建国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到底，就捐款那点事儿呗，“都行。”
正事谈完，乔善神清气爽，一想到三善观能局部焕然一新，她就感觉这日子格外有盼头。
心情一好连说话都格外和颜悦色，“两个选择，第一，让她入梦，但是只能入一个人的梦，不超过三分钟。第二，你们说的、做的她都能看到，我可以复述转达，但我只能尽力，毕竟通灵对精神消耗巨大。”
不是她小气，是胥云当了三年游魂，入梦一次就困难重重，别说两次了。
邱泽一个字也不相信。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做的最荒唐的事就是下载了三善观app。
什么玩意儿？
邱泽的怒火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失望，之前就算和邱建国闹得再僵，他还是认这个爸爸的。
但现在，算了吧。
他自嘲一笑，转身离开。
乔善是不会容许煮熟的鸭子飞了的，“你妈让我带句话给你。”
邱泽明知是假的，但还是本能地停下了脚步。
“你妈说，家长会她去了，她答应你的，永远不会食言。”
邱泽耳边仿佛有惊雷落下，巨响声轰地他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他眼眶红了。
“妈，什么工作比你儿子还重要啊？妈妈最好了，你去参加家长会好不好？我发誓，我这次进步真的特别大，老师说会当众表扬我的。”
“妈妈妈妈，你就不想骄傲一次吗？”
——好好好，妈答应你，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我也会去。
这句承诺，是邱泽心底永远的遗憾。
他情绪剧烈起伏，眼前一片模糊，最后，他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走到乔善的面前，“我选入梦。”
记忆是会褪色的，妈妈的音容越来越浅，他真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忘记。
说不说话没关系，他真的只想再看妈妈一眼，哪怕一眼。
乔善瞥了一眼邱建国，“你不需要和他商量一下吗？”
邱建国嘴唇嗫嚅，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他有什么资格。
邱泽上一秒还躺在乔潇洒家的沙发上，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花园里。
雪白和红艳的玫瑰肆意绽放，翠绿的树丛被修剪的整整齐齐。
这是邱建国专门为妈妈打造的玫瑰花园。
胥云被繁花环绕，当见到邱泽后，眼神熠熠生辉。
她的年纪永远停留在了三年前。
“妈。”邱泽不争气地落泪了，“妈，我好想你。”
可是妈妈从来不到他的梦里来。
胥云也想落泪，但她怕血泪吓着邱泽，笑着道，“妈妈也想你啊。”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眷恋之情，她吸了吸气，振作精神，“咱们时间不多，你听我说就行。”
“小泽，你别怪你爸，这三年他真的过得很苦。你找瑶瑶是为了怀念我，那你爸爸何尝不是呢？他们什么也没做，关系清清白白。”
邱泽专注地看她。
胥云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继续长话短说，“三年前轿车侧翻，你爸爸的确没有及时来救我，但你要知道，人在紧急情况下会有不同的反应，他没能及时站起来，并不代表他不爱我。”
“车子爆炸的前一秒，你爸爸是朝我爬过来的。小泽，他爱我，也爱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下辈子，我还愿意嫁给他。”
邱泽怔怔。
原来爸爸是尝试过的。
原来妈妈从没有恨过爸爸。
那他这三年来，恨的到底是什么呢？
“小泽，生死由命，就算妈妈不去参加家长会，也有可能发生其他意外，你不需要自责，这只会让我更痛心。另外，不要相信瑶瑶。”
三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间即将戛然而止时，胥云转过身，满脸血泪，“家长会上我听老师说了，你进步特别大。”
就是因为遵守承诺去参加了家长会，才耽误了投胎，所以才成为了游魂。
不过她一点也不后悔。
“最后，妈妈会永远爱你。”
永远永远，直到她烟消云散的那一天。
“妈。”
邱泽骤然惊醒，脸上一片冰凉。
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把这三年的委屈、自责、愤懑还有难受一并哭出来。
这一刻，无论是乔潇洒、乔善、许观主，又或是邱建国、孙耀东，都默不作声，静静陪着他。
乔潇洒是真的没想到，邱泽这么阳光外向的一个人，心里竟然憋着这么沉闷的过往。
怪不得他从来不提起家庭，怪不得会对瑶瑶着迷，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长叹一声。
他这个当爸爸的，以后还是对儿子好一点吧。
当然，孙耀东听不到乔潇洒心声，否则一定会和他单挑。
邱泽哭得够了，方一抬头，就对上了四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只有邱建国和他一样，双目红肿。
邱泽：“……”
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就没那么难受了。
他别扭地看了一眼邱建国，冷冷道，“我就和瑶瑶出去喝过一次奶茶。”
就算心结解了，三年的态度摆在这儿，他依旧没办法一下就做出改变。
乔潇洒：“……”
十几万一杯的奶茶，一般人还真喝不起。
邱建国受宠若惊，哪怕邱泽态度冷一点，比起动辄言语攻击，他已经很欣慰了。
感情是相互的，你退一步，我退一步，才能融冰。
他忙不迭跟着解释，“我就和瑶瑶出去喝过几次咖啡。”
孙耀东：“……”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冤种父子呗。
吐槽归吐槽，但他深感欣慰。
要不是他机智大胆地揭露真相，这对父子俩还不知道要轴到什么时候。
乔善忽然觉得，只让他修葺大殿，还是太心软。
这一杯奶茶，几杯咖啡，就抵得上她多年的存款了。
最气人的是人家压根就不在乎。
邱泽选择相信他，也相信三善观，他规规矩矩地拿出道德经和红封，“我妈说，瑶瑶不是好人。乔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邱建国见状，连忙照做。
乔善还没说话，许观主爽朗一笑，“两位先生，现在我说善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该信了吧？”
孙耀东和邱建国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除了许观主，乔善也有大神通。
乔善：“……”
看来老许更惶恐了，不然怎么会刷存在感呢。
“那位瑶瑶虽然是普通人，但她的身上有邪物。你们都曾与她近距离接触过，所以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邪气。”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邱建国百思不得其解，“那我的身体状况是因为邪气侵袭吗？”
乔善摇头，“你糟糕的身体情况是胥云在给你预警，否则你怎么会找到我呢？”
邱建国怔愣。
这三年，胥云的死就是他的噩梦，他以为胥云会很恨他，没想到还救了他。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底深处的枷锁忽然松了许多。
“她还在乎我。”
邱泽语气依旧冷冰冰的，“嗯，她还爱你，说下辈子还想嫁给你。”
邱建国不禁热泪盈眶。
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一句，“真的吗？”
他突然感觉自己可以释怀了。
邱泽满脸嫌弃，虽然不想说出来让他得意，但他尊重妈妈的想法，“真的。”
乔善见他们都欢天喜地的样子，不由得泼冷水，“你们别高兴的太早，沾染的邪气正在一点点抽走你们的寿命，要想彻底解决，就得找到那邪物！”
邱泽：！
邱建国：！
真晦气啊！
“所以你们得带我去找瑶瑶。”
她有预感，邪物一旦被解决，功德点肯定能暴增一截。
有一说一，邱建国释怀后，就不太乐意去找瑶瑶了，只是想一想，就感觉浑身发毛。
但他找总比儿子找好吧。
他咬了咬牙，发微信。
邱建国：我想见你一面。
聊天界面显示正在输入中，很快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瑶瑶：最近有些不方便，邱哥你能体谅的吧？
邱建国：“……”
总感觉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他可怜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创。
邱泽嗤笑一声，“听孙叔叔说，你还想跟她结婚？可拉倒吧。她能爱你什么啊？爱你年纪大还是爱你一脸褶子？除了我妈会真心实意对你，其他人都是图钱，你醒醒吧。”
邱建国：！
他恼羞成怒！可偏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你能行？”他气得口不择言。
邱泽立刻打开微信，“看，同样是喊帮忙，她给我发了一长串的信息，而你呢？”
孙耀东：“……”
这种事情不应该觉得丢人吗？这莫名的攀比和骄傲是几个意思？！
他不理解。
邱泽：逛街时看到有个包很适合你，我给你送来？
瑶瑶：啊？小泽，你对我也太好了！
瑶瑶：感动.jpg
瑶瑶：［地址］来了直接敲门就行，我一直都在家哦。
邱泽挑眉，“看到了没有？你应该从没收过她的表情包吧？”
邱建国已经气得想断绝父子关系！自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真是逼.了狗了。
乔潇洒悄悄在乔善耳边道，“我儿子一直都这么臭屁。”
邱泽炫耀完，面对乔善时，又变得低眉顺眼，“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这变脸的本事堪比川剧达人，邱建国对此已经无力吐槽。
乔善顺理成章应下，“好，等我准备一点东西。”
见乔善离开，邱泽立马走到乔潇洒身旁，“潇洒哥，跟你商量个事情呗。”
乔潇洒：“叫爸爸。”
听力异于常人的邱建国抬头瞥他一眼。
乔潇洒秒怂，“我开玩笑的，你说。”
邱泽还不知道邱建国和乔潇洒已经暗中交锋了一回，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关于瑶瑶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陶平平和杜韬。”
被他们知道，那这辈子都别想摆脱黑历史了。
想想那可怕的场面，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乔潇洒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很大声，好不容易才憋住笑，他无比认真，“那你得为三善观正名，为我妹妹正名。”
他家善善就是那么厉害！
邱泽二话不说，立刻翻出宿舍群。
邱泽：@人间水蜜桃先生@杜韬想找女朋友，我为我之前无知的言论道歉，三善观真的是个特别灵的地方@潇洒哥，对不起。
大丈夫嘛，能屈能伸。
陶平平：艸，你是被盗号了吗？
杜韬：说吧，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出发前还让我们下载国家反诈app的！
邱泽：寂寞点烟.jpg
邱泽：你们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当天选之子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乔潇洒险些笑抽筋，他忽然用胳膊肘推了推邱泽，沉声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要朝前看。”
“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乔潇洒和邱泽互碰拳头，相视一笑。
乔善出发前，依旧千叮咛、万嘱咐乔英俊别出门。
这回，许观主并没有跟着去，他怕看到不该看的，一秒破功，折损形象。
瑶瑶租了一套小别墅。
到门口时，邱泽怕打草惊蛇，先去骗她开了门。
瑶瑶脸上的惊喜不似作伪，“小泽，你来啦。”当她的视线扫过邱泽空空的双手，又有些困惑，“你不是说要送我一个包的吗？”
邱泽不知怎么，一个照面，他竟又把瑶瑶和妈妈混淆起来。
浓浓的眷恋感从心底深处喷发。
不等他回答，手心里倏然被塞了一枚符。
眷恋感顿如潮水退去。
“不要看她的眼睛，这邪物有蛊惑人心的手段，会无限放大你心底的情感，从而对你加以利用。”
这也是为什么能同时吸引邱建国和邱泽的原因。
另外，她敢肯定的说，邱建国和邱泽绝不是第一位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