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盈转回身,缓缓朝着太子曲膝行礼。
怕他听见自己声音不妥,是以朝着他几不可闻的小声问安。
隔着一层浅纱帷幕,迟盈只瞥见太子一袭素银的白纱袍,便是连腰身躞蹀带都是同色的。
一身的银白未免叫人显得有几分竣黑了去,可偏偏这位殿下,无论穿什么色儿的衣物,总衬的他容颜如玉,矜贵无双。
原先以为绯红色衬他,想来是自己见得少了罢了——
太子这日温润,不像是那个她认识的,叫人生厌的太子殿下。
他袍角微动,缓缓提步上前,抵至迟盈身前。
迟盈心都到了嗓子眼,想后退却又觉得不妥,如此胆怯岂非不打自招了去?
她勉力强撑着身子站着,见面前的太子顿了半晌,骨节分明的指节忽的抬起,似乎想要触碰迟盈面上的轻纱。
迟盈心间一震,双手连忙揪着帷幕下摆,那一刻,她竟生了要跳船逃跑的冲动。
太子见此手顿了顿,终究没继续下去,他指节幽幽垂落了下去。
迟盈呼吸轻颤,见此才算稳住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隔着帷幕,看不清她的脸,萧寰眸光停留在她肩上。
忆起离别时,少女唇瓣娇润,身姿婀娜,卧在床榻内抬眸看向自己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再见竟是已隔了半年。
他从不觉时光漫长,如今回想,才惊觉以往二十多年的年岁竟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后来才算活的像是个人。
如今却一切回到了原点,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远远看着。
迟盈缓缓退后,纤瘦的背脊已抵上船舱的木门,她将将停稳脚步,压着嗓子低声道:“殿下若是没事,臣女便先退了......”
他蜷着指节,忍不住道:“你要走?”
迟盈应了声,能不说话她便不出声,免得暴露了自己的声音,叫他起了疑。
虽然她觉得,时隔半年,太子肯定早就忘了她的声音。
恐怕连她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吧。
迟盈等不得太子发话,便匆匆穿过船舱绕到船尾,提着裙便要上岸。
可这般一看却是怔住了。
船尾未曾抵到岸边,离岸边也足足一丈远。
岸边侍从们早不知去了何处,连叫人搭把手都没有。
若是个男子跳过去倒是容易,可迟盈可是一个连走路都磨蹭嫌累的人......
好在这水并不深......
身后一阵衣袂簌簌声响,萧寰跟着迟盈入了船舱,他身量高大,这小船舱与他而言似乎矮了几分。
萧寰背梁微屈着,他见人傻傻的立在船尾,带着一分希冀问她:“怎么不走?”
迟盈忍着郁闷,没有吭声,却是捉起翠绿的裙摆,竟是沿着船边打算跳下去。
不慎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脚踝小腿,似那绿池里生长出的雪莲,天然清润,比这片湖色都艳丽几分。
萧寰视线深深划过。
他自是看出来了,她那般爱干净的人,宁愿趟过这烂泥也不愿与他多说两句。
真的就如此不愿与他多待片刻吗......
太子某一瞬间悲哀极了,他想,如今这般皆是拜萧渊所赐。
他与他的妻子被人用歹毒的伎俩,狠狠的拆散了。
他算是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萧渊使这计谋从来不是叫自己渐渐远离了她。
分明是想叫她与他生出隔阂来,再也消不掉的隔阂。
她果真离他更远了......
见她真要跳船,太子眉心微跳,两步上前,在迟盈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抱了起来。
迟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被人打横抱起。
她几乎惊呼出声,到头来拼命压着自己的即将脱口而出的音儿。
“殿下干嘛......放我下去!”
迟盈身子孱弱,萧寰几乎毫不费力就将她娇软的身子拦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