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在今日罚的这些城旦、司寇中寻一个体壮的,赦免了他的罪过,专与你捧刀。”公孙珣不以为意道,却方才回头看向了来人。“方伯为何姗姗来迟啊?”
见到一州刺史要与本郡太守说话,自那名九尺大汉往下,一众人各自告退,其余往来州郡县吏,也是纷纷绕开大门这一侧,各自小心出入,然后依旧忙碌起来。
“我为何来迟,公孙府君不知道吗?”郭勋见到众人避让开来,也是一时叹气,却又拱手赔礼。“且不说其他,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府君,还望公孙府君见谅。”
“方伯秉公执法,我佩服还来不及,又哪里会不满呢?”公孙珣不以为意道。“只是不愿清名受损,所以清早时才做下那般事情,倒是让方伯见笑了……还有,你我世交,方伯年长,唤我名字便可。”
郭勋欲言又止。
公孙珣依旧心不在焉。
“既如此,文琪。”郭勋无奈言道。“我且问你,你刑罚是不是重了一些?我听州吏与我说,城中游侠无赖,无论罪责,俱被你罚为城旦;商贾富户,俱被你抄家下狱……一个不从,便说人家要谋反,而且刚才来的路上我才知道为何那卢公之子会如此惊恐,你居然已经因为别人反抗,而杀了七八十人吗?”
“七八十人算什么啊?”公孙珣一声叹气,眼睛却是飘忽不定起来。“哪年大疫,哪年流民骚动不死个成千上万?而且我身处嫌疑,连方伯都以为我跟这些人有所关联,若不能下重手,如何自证清白呢?便是退一万步说,我堂堂一郡太守,甫一上任便朝令夕改的话,岂不是要被人耻笑?”
郭勋一时默然,许久方才开口言道:“那如卢氏还有这些豪族呢?你准备如何处置?”
“交出家中大部钱粮、徒附、奴仆,可免刑罚。”公孙珣坦然言道。“涿郡是大郡,这些豪族、世族在各处多有牵扯,还是要留几分体面的。”
“文琪。”郭勋正色道。“你要这么多粮食、布帛、钱物到底要做什么?而且这么多城旦、司寇,未免过了些吧?”
“郭公想多了。”公孙珣依旧幽幽答道。“钱粮嘛,用来赈济周边乡野贫民,总是不怕多的。至于这么多城旦、司寇……过了年,等到春日、夏日,朝中必然还会大赦天下的,届时开释了便是……而趁着这个机会,整修一下本郡各城城防又如何呢?譬如这范阳城,乃是幽州门户,向来是巍然大城,却年久失修。”
“这倒也是!”郭勋面露恍然。
“我将往涿县,这范阳便劳烦郭公在此驻守两月如何?”公孙珣继续言道。“一来看管这么多城旦、司寇,需要得力之人;二来整修城池也是件大事,我多留一些财货、粮食与郭公……反正春耕不过,郭公总不好去巡视州郡吧?”
“话虽如此,你莫不是不想与我同城而居?”郭勋微微蹙眉。“这才让我来范阳?”
“也有几分这个意思。”公孙珣眼皮都没眨一下。“我行事向来雷厉风行,若是与郭公共居在涿县,怕是你我皆有关碍……与其相争相碍,不如就势分开一段时日,反正范阳这里也确实需要有人坐镇嘛,也不耽误郭公处理州中事物。”
郭勋思来想去,倒是直接颔首……对方甫一上任便出了这种事情,他也不想继续和对方闹太僵,而且关键正如对方所言,范阳这里处置了这么多人,还要整修城池,也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要知道,这个案子本是自己率先动手的,对方将此案人犯交回来,也算是有始有终。
双方议定了大略,小节自然会有手下去做,而郭勋一番车马疲惫,也是准备要去休息的,但转过身后,却终于有些忍耐不住,居然又回过头来:“文琪,你之前便一直眼神飘忽,到底在看什么?”
“在看字迹!”公孙珣失笑言道,然后退后数步,并指向了这范阳官寺大门。
郭勋顺势看过去,只见灯火之下,官寺一侧大门上赫然用白粉写着‘甲子’二字……不大不小,既不是很显眼,却也很难让人忽视,也不知道是谁调皮捣蛋写下来的。
“哦!”郭勋想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要过年了,来年便是甲子年!也是辛苦文琪了……怕是要年节之下也要辛苦接收郡务。”
公孙珣微笑以对。
旋即,二人一左一右,各自离开。
其中,郭勋要去官寺休息,而公孙珣却声称要去自家恩师宅中休息,也不晓得被砸破了大门的卢府到底欢不欢迎这位无虑候再度登门造访。
不过,事实证明,卢家人应该没把公孙珣怎么样,因为隔了一日后,这位新上任的涿郡太守,便精神饱满的带后面赶来的家眷,依旧昂然往北面的涿县而去了。
距离涿县还有足足十里的时候,刘备便带着张飞、简雍,还有提前一步赶来的牵招,领着几十名在涿县左近厮混的游侠,相迎在道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