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范欲言又止。
“你我之间名为君臣,实为挚友、诤友,有何不可言?”公孙珣继续低头勾画人名,丝毫不以为意。
“老夫人信中说的什么?”吕范咬牙问道。“辽东至此如此辛苦,老夫人却只送来一句话……依我来看,怕是这话越短,就越是重要。”
“没什么。”公孙珣坦诚道。“你要听我便说与你听就是了。”
“愿闻其详。”
“吾儿能说出此番话,确实可以争一争这天下了。”公孙珣从容复述,然后饶有兴致的抬眼看了下自己这位首席心腹。“便是如此了。”
吕子衡恍然失措,径直站起,他几乎是本能的看向了帐外,却又醒悟过来,忍不住靠上前去,压低声音问道:
“那文琪你又是如何给老夫人写的信?”
“那日战后我在此地给家母写了许多文字。”公孙珣不以为意道。“从大战之惨烈到张郃之勇壮,从黄巾之衰落到关、审之争端,从王子师(王允)下狱到张纯落水……倒是事无巨细。不过,家母所回的这句话怕是针对我信中最后一番言语感慨。”
“你感慨了什么?”吕范依旧紧张难耐。
“我感慨道,”公孙珣豁然起身道。“自当日从辽东转为邯郸令,到今日黄巾大乱,我历经数年,转仕三处、大战三场,所见所闻,只觉汉室之衰败实在是事出有因!譬如,豪强兼并,致使自耕百姓纷纷破产,多化流民;譬如,儒术经学渐为做官之唯一阶梯,上下不通,使豪强对汉室渐生怨恨;又譬如,天子、宦官以及公卿世族无度;还譬如,边疆异族动乱难安……当然,也少不了此番黄巾起事更添一把火!”
吕范张目结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我最后还说。”公孙珣继续言道。“这些东西里,边疆动荡和巫教作乱实属乱象迸发之处,多为偶然;而朝中天子、宦官、公卿之与朝争则是症结伤口所在;至于豪强兼并和上下通途尽失,才是天下落到今日这个场面的根本痼疾所在……自成年后,许多年了,母亲少有如此称赞我的时候……子衡觉得如何啊?”
吕范思虑片刻,却依旧心乱如麻,只能缓缓摇头:“且不谈老夫人信中话语与文琪的本意……莫说什么争天下,你要争我随你去争便是……只是文琪这番话,我、我实在是只能懂三分!”
“这就对了。”公孙珣扰到对方身后,以手按着对方肩膀言道。“这便是我为何要倚重母亲的缘故了,有些东西即便是子衡你,也只能敢说自己懂三分!”
言至此处,公孙珣复又绕回来,并捡起几案上的名单递给了对方:“名单拿去,常山营就按照这个来请他们入义从……可惜没有与夫人性命相仿之人。”
吕范失魂落魄结果名单来,便往外走去,临出帐前复又忍不住按下万般心思,回头言道:“文琪!”
“何事?”公孙珣已经重新坐下并拿起了又一份名单。
“今日已经起北风了,天气要凉了。”吕范认真提醒道。“张宝也该拿下了!”
“既然天凉,那便让张宝去死吧!”公孙珣恍然醒悟。“后日蹴鞠决赛……你去寻郭太守,便定在大后日发动吧,省的影响军中士卒心情!”
吕范拱手而退。
而等他走出帐来,秋风飒飒,出了半身汗的吕子衡却又听见身后复传来自家君候的幽幽一声感叹:“正所谓,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依然还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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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伐黄巾,将功成,围垒设壁,不攻。更使军中蹴鞠为乐,兼整备营属、汰弱选优,复选军中勇士充白马私兵义从。待事成,城中士气已堕,左右皆服。”——《新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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