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种情况下,肆无忌惮的董相国随手灭了袁氏全族,警告一下袁绍似乎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而且你还别说,所谓袁隗与关东逆贼交通的这个罪名还真不是胡扯的——洛阳张超战败,很多人被俘,其中便有广陵人供出了一件事情,袁氏子弟,曾经为袁隗太傅属吏的袁绥被逃出洛阳后居然去了广陵,此时正在广陵替张超主持郡中事物。
所以袁隗交通关东诸侯的事情也算是证据确凿了,那就砍了呗!
而袁绍闻得此事,惊慌愤恨之余居然犯了头疼病,整日只能卧榻论事……这种情况下,不要说进军洛阳了,便是各路诸侯都不好来找袁绍商议事情了,也就是袁本初几个幕中心腹可以勉强出入汇报。
不过这一日,有一人忽然到来,袁绍不太好见,却又不得不见——来人唤做沮授,乃是冀州名士,如今正在冀州牧韩馥麾下为从事,乃是前来输送后勤粮草兼询问潘凤死讯的,如今听到袁绍得病,更是亲自前来慰问。
“原来如此。”
立在榻前的沮授听完逢纪的讲述后,倒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太多追究的意思。“此事我自然会禀报韩冀州,请他独断。至于袁车骑,既然得了病,又遇到了袁太傅的噩耗,依我看,不妨安心养病,再论其他。”
逢纪闻言一时不语,倒是先看向了隔着一个纱布帘子的床榻,眼瞅着帘子后的身影微微欠身咳嗽了两下,这才转向身前的沮授:“此事还要多多劳烦公与兄了……我家将军本就有头疼的老毛病,此番噩耗传来,骤然犯了旧疾也是让人无奈……到了邺城,一定要和韩冀州多多说明。”
沮授自然是满口答应,而稍微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对着帘子后的身影微微欠身行礼,就要转身而去了。
然而,沮公与刚要出门,却又迎面撞上数人,而且其中一人更是上来便从腰中抱住了沮授,将其硬推回到了袁绍养病的内室……这还不算,紧随此人身后的另一名文士干脆号令甲士用人墙堵住了大门。
“仲治这是何意?”沮授倒也不惧,只是有些哭笑不得而已。“太傅身死,我还要着急回去禀报韩冀州,他为太傅故吏,肯定也是要为之神伤的,而且袁车骑正在病中……”
“沮君!”拦住沮授的自然是辛评了,只见其人死死拽住对方胳膊,倒是干脆利索。“正是听闻沮君医术河北第一,才想请你来为我家将军诊治一二!”
沮授不由摇头:“我何时学的医术?这是以讹传讹,还请仲治速速放我离开。”
“公与兄何必过谦?”另一人捻须上前挡住去路,却是辛评同乡颍川郭图。“仲治兄族中与我族中上下如今全在邺城,族人来信都说你是河北医术无双……既然至此,如何能不为我家将军诊断一二就想着离开呢?”
沮授愈发觉得好笑,但也不分辨,只是使出力气,努力挣脱辛评,复又绕过郭图……然而,其人来到门前,那些立在门中的甲士却是面无表情,只是扶刀拦住去路。
沮授环视一周,只见周围说得上话的人虽然神色不一,却都只盯着他不语,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摊手反问:“何至于此?”
“我们也是无可奈何了!”辛评微微拱手行礼。“我家将军若是一病不起,我等岂不是要沦为无依无靠之人?还请公与兄见谅?”
沮授无可奈何:“只是稍作诊断?”
“不错。”身后逢纪虽然不清楚辛评、郭图二人此举的缘由,但也不是不知机之人,于是当即应声配合。“若公与兄能为我家将军稍作诊断,必然不吝重谢!”
“重谢不敢求。”沮授一声叹气,面色当即严肃了起来。“唯独要事先说明,只做诊断,不开药剂!”
郭图与辛评对视一眼,干脆应声:“公与兄自来诊断,药剂之事我等自为之。”
沮授摇一摇头,复又迈开步来到袁绍榻前,隔着一层纱布重新坐下,然后口出惊人:“依我看,袁车骑今日这病不仅在董卓,也在卫将军;不仅在关西兵马,也在关东诸侯!”
袁绍并非是装病,他确实是犯了头疼病,再加上春夏相交,昼夜温差较大,所以又有些伤风……但不管如何,其人咋一闻得此言,却是陡然在布帘之后怔住。
“还请公与兄明示。”一旁的逢纪俨然也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稍微一怔之后便主动代自家主公恳切相询。
“这有什么不可明示的?”沮授坐在榻前的凳子上,昂然而言。“无外乎是见到刘玄德和那张益德,乃至于董军各部如此善战,所以忧虑卫将军与董卓之势大,担心他们的善战无敌。然后明明洛阳在前,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长安在西,却又遥遥无期……于是便想回头处置一下关东诸侯以自强,可是偏偏又不知到底该如何处置他们罢了!尤其是卫将军在河东,好像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弄的袁公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弃……对否?”
话说,拦住沮授明显是辛评和郭图这两个颍川老乡私自所为,逢纪并不知道详情,但此时却已经服气:“那再敢问公与兄……症结大概是如此,可治病救人,惩前毖后,这个症结背后的缘由和说法又在何处呢?”
“袁车骑。”沮授对着逢纪一时失笑,却又扭头对着身前幕帘正色问道。“你是不是想效法卫将军做一些事情,却总觉得不知该如何下手,然后又有些疑虑不定?”
幕布后一时咳嗽的厉害。
“既然如此。”沮授继续言道。“那袁车骑可曾将心比心,想过卫将军又为何凡事一往无前,如此坚定呢?他是怎么想的呢?还有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