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哨骑不断往来,袁绍当晚便得知了邺城沦陷的真正原因——部分魏郡守军公然反水,引贼入城。
这就很合理了,因为于毒和他十几部山贼不是神仙,他们这群乌合之众要是能轻易打破河北第一名城,那困在邯郸城前的袁绍八万大军,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该跳漳水自杀的。
细细问来才知道,乃是邺城最西面的支城污城守将,为韩馥所提拔,所以对袁绍接手邺城过程中的那些事格外不满,再加上于毒宣称自己是受长安命令来袭,朝廷委任的冀州牧公孙越正在上党,其人这才主动倒戈……他非但没有固守污城,反而自为先锋,连续骗开了九侯城、武城,最后乃至于邺城。
而大雨之中,邺城守军猝不及防,于毒一路杀入城中,如入无人之境,当时便俘虏并斩杀了魏郡太守粟成。
得知了缘由,袁绍面上依旧镇定,心中却愈发惊慌,同时后悔不跌……凡事有因必有果,当日他对韩馥如此粗暴,这才有了今日的事情,否则区区几万盗匪,又没什么攻城手段,在污城便该止步,然后被袁绍派出去的一支部队轻松歼灭于城下的。
一夜无眠。
不过第二日下午,当袁本初率军仓促南行,疾速赶到梁期城后不久,却在官寺中得到了第二个匪夷所思的讯息。
“邺城收复了?”袁绍目瞪口呆。“诸将家眷还有我的家眷全都无恙,正在往此处而来?”
“回禀主公!”虽然依旧有些雨水绵绵,可哨骑却累得的气喘吁吁。“贼人十余部,一入城便各据地方劫掠,于毒取了郡府,杀了粟太守不提……其中有两个贼人,一个唤做苦蝤的,乃是钜鹿什么地方的县尉出身,一个唤做陶升的,乃是魏郡内黄县吏出身……二人入城后不去取财物,反而一个护住了主公宅邸,一个护住了诸位将军、先生的家眷,并以车载连夜出城,往此处送来。然后文、鞠两位将军迎上,一边接下了家眷,一边复又以二贼部众为先锋直趋城下,轻易入城,然后各个击破……”
这事情发展的,袁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主公,自助者天助之,若非主公镇定自若,并果断回军,如何能轻易夺回邺城,驱除贼军?”郭图在旁赶紧奉迎。“且若非主公平素威名震慑河北,如何让那些太行山贼甘心为主公前驱?”
“这话便不必说了。”带着一顶北地狗皮帽以作遮挡的袁本初,忽然感觉头顶出汗,一时闷热,便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此事终究太险,差一点便要倾覆基业的……只是我实在是不知道,公孙文琪为何如此狠毒?这些贼难道是可以用的吗?!”
“大概是其人在长安,不知此处情形,又担忧邯郸有失,所以不择手段吧?”知道是虚惊一场的辛评也恢复了冷静。
“主公!”就在袁绍刚要说话,继续谴责公孙珣一番时,一旁一直低头不语的陈宫忽然抬头。“属下以为,不仅卫将军用这些贼,咱们也要用这些贼!如此,破局之余说不定反而能让卫将军作茧自缚!”
“此话怎讲?”袁绍精神为之一振。
“今日事可知,所谓太行山贼看似一体,其实内源复杂,各部头领各怀心思。而其中,像钜鹿苦蝤、魏郡陶升这种县吏出身、豪强出身之人,眼看天下局势有变,求一官爵之事绝非偶然……”
“公台是说招抚?”袁绍愈发精神起来。
“招抚是必然的。”陈宫扬声作答。“旧渎一战、邯郸一战,我军兵弱、卫将军兵强已经展露无疑,既如此,何妨扬长避短?而且,这是河北现有兵员,无须从青州、兖州辛苦招募,徒惹地方不安;再说了,这些盗匪都是积年的匪徒,早已经不会生产,不若青州黄巾,还能就地安置屯田。”
听到此处,众人纷纷颔首……陈宫这是说到点子上了,招募太行山匪和从兖州、青州劳动民夫相比,后勤压力小太多。而且,太行山匪比之前招募的青州黄巾更加野性难驯,更适合当填坑的!
以这些匪徒为消耗品,然后整顿那些豪强带来的地方部队充当中军精锐,似乎更加合适。
“除此之外,”陈宫继续黑着脸言道。“卫将军不当人子,驱盗匪来袭邺城,我等何妨反其道而行之,招降愿降盗匪之余,猛攻那些顽固盗匪,驱大军向前,以降匪为前锋,拔除他们的营寨,将他们往太行山中驱赶?”
“往太行山中驱赶有何……?”郭图嗤笑一声,刚要反驳,却猛然醒悟,然后临时抚掌而笑。“往太行山中驱赶真是秒策!”
当然是妙策,甚至堪称是神来一笔!
想想便知道了,袁绍在南面一边拔除营寨,一边驱赶盗匪往太行山深处驱赶,盗匪便不出来了吗?须知道,盗匪也是人,也要吃饭的,而且很多盗匪是扶老携幼,甚至于说太行山中是有女匪的!这些人被驱赶到其他盗匪所在的地盘,没有生存空间,唯一的法子便是裹挟当地匪徒一起下山求食。
那么是往哪里去呢?
往哪里去,哪里遭殃,尤其是如此秋雨绵绵,太行山东的漳水流域粮食减产已成定局,必然会对当地造成巨大的损失……而陈宫的计策便在于此了,去赵国、常山、上党、太原,那自然是让公孙珣焦头烂额,甚至可能会极大迟缓公孙珣主力的行动;便是往河内西部张扬的地盘,也可以顺便驱虎吞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