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公孙珣口中的这三个地方,正是地方性残余势力最顽固的三个地方。
譬如凉州,凉州还是历史遗留问题……韩马二人的降服导致了下面的豪强军头一起倒戈,而偏偏彼时公孙珣正在筹划中原决战,所以对凉州和初入手的汉中不免要以稳定为主。这就导致了很多具有军事实力的大家族依然在陇上地区普遍存在。
还有徐州,此地虽然是官渡大战中收回的地区,却因为关羽的神奇偷袭使得彼处近乎于整郡整县的选择了降服,所以相较于两淮地区有序撤离和中原腹地血战后的‘干净’,徐州大户不免有些因祸得福的意味。
益州更不用说了,三个月吞下益州的好处不言自明,但坏处也不言自明。
其实,身为一个政治领袖,必要的阴暗心态是不可或缺的,而公孙珣本意中也隐隐有将后凉州、益州这两处地方势力相互消耗在蜀道上的阴暗心思,没成想却被徐元直一把剑给毁了全盘谋划。
事到如今,借着刘备之手继续施为,似乎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不是不行,邺下诸军功劳也足够了,而三州降士也有立功自新之意,他们自然甘愿上阵。”虽然没有意见,但审配还是忍不住正色提醒了一句。“但关键在于能否确保战事无虞?无论如何,战事成败才是第一位的……”
“应该足够了。”贾诩低眉相对,若有所思。“凉州那些豪族打仗总是可堪一用的,而益州、徐州的人力物力更是充足。且这一战,我军胜机实在是太多了。”
其余诸臣纷纷颔首……这是当然的。
“即便如此,也要万全。”公孙珣俨然心中也早有计划和想法。“除了三州兵马外,孤准备亲自往洛阳坐镇,都督司州兵马和邺下张辽、高顺二部,并以徐晃部和黄忠部前出鲁阳,以作中继。如此,即便前线有失,孤也可以直接向前,继续维持攻势。”
这句话里面的信息量不多,却极重,但出乎意料,包括审配在内,诸相国竟然无一人吭声,而董昭一时惊愕,却又立即恢复如常。
“还有臧霸部。”
隔了半晌,竟然是素来对军国事很少插嘴的王修打破了沉默,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之前曹氏、夏侯氏、丁氏、李氏等中原诸族迁移洛阳、邺下时,臧宣高也主动提议迁移,但考虑到徐州初定,还遭了涝灾,便让琅琊诸部继续留在彼处……是不是可以趁机让他们移屯洛阳或鲁阳,等秋后就正式迁移到洛中?”
“可以。”公孙珣即刻颔首。“臧宣高是个将才,关键时刻也没有犯糊涂,应该给他个好结果,就如叔治所言好了,让其部不必去襄阳当面了,往屯鲁阳便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可否以让徐州兵马从州中自带些粮草?”戏忠忽然建议道。“不是说粮草稍有不足吗?”
“若战事迁延,或者再起灾祸,必然不足,若战事能在秋收前顺利结束,则自然无虞。”王修正色重申了一遍自己的份内之事。
“我是说……”戏忠微微苦笑。
“不必如此。”公孙珣打断二人交流,直接插嘴决断道。“徐州也好,将来的江汉一带也好,都是孤的治下,必要的清理和削弱是该有,但不能本末倒置……粮食这种东西事关稳定,不要轻易触碰,实在不行,孤可以动用安利号稍作控制。”
此言一出,又是一番沉默……没办法,到了这个节骨眼,所有人都明白,翻天覆地之时即将到来,很多天大的事情可能就藏在几句话里面,而公孙珣今日看似是在应对刘备赳赳之态,但寥寥言语中透露出的额外信息,却一个比一个敏感,一个比一个严肃。
而这些事情,即便是几位相国在事情被彻底摊开之前,都不好插嘴的。
“那便如此吧!”公孙珣环顾左右,微微提振精神,干脆直接赶人了。“三省六部四台,一起把最后方略做出来……义公现在便辞了枢密使,与德谋换一下,提前去洛阳替孤布置。”
众相临走之前,却又闻得如此一遭大事,反而有些麻木了。
就这样,邺下针对刘备的动作定下了大致方略,但仅仅是数日后,南面便复又传来另一件匪夷所思的‘大事’。
事情有些曲折,具体是这样的:
从江夏折返往吴郡的会稽太守朱治在向孙权汇报完江夏西陵朝议内容以后,居然直接被辅政的徐琨扣留,而后孙权的表兄兼岳父徐琨旋即自领会稽太守往会稽而去;
然而,徐琨中途过浙水(富春江)时却遭遇到了会稽都尉凌操的武力抗拒,徐琨当场身死;
随即,凌操复又向孙权请罪,并请求释放朱治;
对此,年轻的孙权从善如流,但朱治却心灰意冷,径直返回了隔壁丹阳郡的老家,据说与还没死的陶谦作伴去了,于是吴郡、会稽郡以一种稀奇古怪却又引人遐思的方式彻底落入了年轻的孙权之手!
主少国疑,动荡不安,这是战机!
不过,面对如此战机,公孙珣却没有做出任何战略上的调整,只是追加了一条命令给关羽而已,乃是让关云长都督水师,务必要剿灭据说逃到‘夷州’的惯匪于毒……很显然,这是要继续用水军挤压孙权,迫降彼辈的意思,至于最后一战,仍然是对准了刘备。
而刘玄德也‘不负众望’,等到了这一年的二月,春耕勉强结束,一封来自襄阳、出自崔琰手笔的‘讨逆檄文’便直接传到了邺下。相较而言,燕公公孙珣却并不以为意,他没有做任何口舌上的争辩,而是发布军令,直接征调数州兵马,以作应对!